第二十六章 风葭 (第2/2页)
缥缈辽远的旷风,和大地熟稔的湿润风,在远远的廓边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与形态。对峙中错叠的锋面上,总会洒落间歇频落的骤雨。
骤雨爽朗消失,新粹的空气就会在廓线拱起一道光滑、鲜艳的彩虹。
彩虹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又出现在那里。随机造化的闪烁,仿佛身相不拘于法的神灵。
从那些锋面频生骤雨时,浮闪的电光和涟漪一样,震颤着如波气浪的雷霆,发出余韵不竭的雷鸣。意外地打碎——持久沉凝中静哑如山的静谧。
来自深邃地底温热的活水,发散缓慢上升的雾汽。水汽之辇还没有超越茂密的树丛,就已经被疯狂生长中摇曳的树枝和叶片粹尽了。
生动舒展的狭长草叶尖,缀着饱和的每一滴露锥,摇荡闪光。完整折射了天空中炽烈发白的太阳。偶尔,露珠一闪,光芒刺激足以让直视的眼睛目盲。
旷朗天野,无形放逐风的界限,带着多事诱掖的快感,让那些正午繁盛生出来的露珠,比清晨更加明亮和顽劣。
随风跃迁,转换调频、站立枝丫上欢鼓不累的节奏,好像一只只触风惊飞的珍珠鸟。
露,贲极无色,却折射了七彩的、滚圆的钻石质颗。看似温柔的浑圆,光似硎刃,带着一瞬佐杀不滞的飒意。
这些水润饱胀的露,从玲珑精致的完美形状,快要让味觉同化掉视觉,让看见那些痕迹的人,品尝甘甜新鲜的滋味。
所有这些即时鲜生的灵物,骤现骤灭。坚韧而又微弱,只要不慎,就会一风而覆,消逝得踪影皆无。
叹为观止,法格笃定。温柔中带着决绝的断句,规划出感觉的界限。所以,每一滴露,都带着造化卓尔的不同,完成一瞬有形的启示。
太阳光盛了。
从黎明前的黑暗积攒了能量的光芒,正午时刻,已经璀璨绽放。
万化蓬勃涌动的生机,以各种流动在生命躯体之内的力,造化着鲜活着的神秘环流。
湿润的空气里,看不见形状、却发散蜂鸣的声音,在通明透澈的光海,震颤着欢嬗不竭的频响,让人感到那种煦煦烘热的膨胀。
猎司里迪、冰卢厝、图兰……看上去那么遥远,因为无法靠近箭河之源,被认为是除过祭祀巫,只有旷风与草可以存在的地方。这,一点儿也不是真正的笑话。
于是,各个部族一直沿用古老传说中、陈旧得快要被忘记的称呼——风葭。
风葭,被风压低的荻草地。缥缈之格,清疏到荒芜。
空间的蜂鸣就像聚集在光中、飞翔中的虫唱。带着熏香,让茂盛的大地变得更加欣欣向荣。
谐律如颤,那种以光点燃的、猝然间无由亢奋的激情,比鲜活闪动的水泊更加牵染魂魄。
“猎司里迪的族语说: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
即时熟稔颤响、风靡不绝于耳的谐声之光下——
古纪里,诗曰:
“风葭,
牧河之初,
歌如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