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十(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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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掌事对儿子主动提出要娶修家的女儿大感意外。这修罗岩的女人也算是大山里的女人,怎么就着了儿子的意呢?可转念一想,这还真是一门好亲事。而且,按照平时自己对修罗岩的照顾,修家也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所以当说亲的谭婆回来说,修家拒绝了这门婚事,莫掌事还有点不能理解。
“修掌事说,你们莫家的门风太正,修家的女儿自小粗野惯了,一定受不了。我一听,就知道这修掌事在故意挤兑人。不过就是想多要点粮食。可莫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也不会太随便就应了。于是我就说,修掌事你也莫用这种话搪塞我,要说粗野,山里的丫头那个不粗野,就说前几天我给你们修罗岩做的那几个媒。哪家向你们修罗岩多要了一丁点儿的东西。这可是神女定的规矩,找男人得丫头自己乐意,两个主家是不许阻挠的。”
“可我家丫头没看上莫家的后生。”为了保证自己的确和修掌事进行了一番唇枪舌剑,谭婆竟卖力地学起了修掌事的腔调。
“哟,修掌事可说笑了,这莫家的后生虽然不会出力干活,可学了莫家家传的手艺,也不是干吃饭的后生。前一阵子不是还救了你们修家的三个后生。”对于自已当时说的话,谭婆又恢复了自己的语调。
“救人是救人,那是两码事。”又是修掌事的腔调。
“修掌事你这么说话可不对了。要不是我们莫大夫舍生取义,那能有那么多丫头来到莫家祠堂,没有那么多丫头到莫家祠堂,你们修罗岩会多了这么多喜事?”
谭婆似乎很喜欢这种一个人装扮两个人的法子,这样就省了修掌事说,修掌事说这种重复的唠叨,而且她扮的有模有样,很容易就让人分辨出对话的两个人。正当她还要进一步发挥时,莫掌事拦住了她的话头。
“等等,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怎么,莫掌事你没听说!?你儿子可给你争大脸了。”
莫掌事看看站在身旁的莫老太爷,他想,这件事可能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于是就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其实我是给修家留着面子呐,要说这修家丫头和孝春……”谭婆突然发现莫老太爷在使劲向她眨眼睛,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是见过面的。”
“这就对了。”莫掌事点点头。
谭婆也点点头,她想,幸好自己没太冒失,如果刚才要是说亲了嘴,这莫掌事就不是点点头这么简单了。但实际上,她在修家是真说了这句话了。
“如果要只是因为粮食倒也没什么,反正粮食是莫家的,就算给了修家,其他掌事也说不出什么。怕只怕还有别的原因!”
“就是有啊!我一看修掌事始终不吐口。我就要见修家的那个丫头。我说,如果那个丫头说不,我转身就走。没想到修掌事却说:不用了,我说的就是丫头的意思。我这有个书轴,你把它带回去,那个莫大夫就明白了。我说啥书轴哇?你这不是想糊弄我吗!你给我说清楚。修掌事说:这个书轴上的诗是莫大夫写的,小女觉得两个人不合适。这事我老头子可没告诉我,我得问清楚哇。他们俩都写诗了,自然是情投意合了。”
“小女说,莫大夫为人太过随性,优柔寡断。他们俩儿不合适。”谭婆又学起了修掌事的腔调。
“我只听说过看生辰八字有不合适的,看诗还能看出不合适来。我想一定是修家故意编个理由回绝我,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也不好再说啥了。”
“诗?”莫掌事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儿子,“这修家女子能看懂诗?你把书轴给我。”
一直呆呆地听谭婆叙述的莫老太爷此刻却冲了上来,抢下书轴,跑出了屋外。
奔跑中的莫老太爷思维已陷入混乱。他想想清楚一个问题,可问题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要找的问题。最后他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问题,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只要他问一次自己,就会有一个画面出现:
被泼水的小石匠惊慌出逃。这不是问题,自己已为此付出了代价。
自己贸然去学舍为三个石匠治伤。这也不是问题。小石匠亲自为自己吸毒,就已证明她已被自己感动。而且自己救人没有任何自私的目的,虽然自己事先知道筮蛇草可以救人,可当时的人是不信的。
难道是山里的女人去祠堂相看他,可结果是修罗岩的石匠们得到了好处,这也是自己后来听谭婆说的,想必小石匠也会有所而闻。更何况她让小石在西院等自己,难道不是真的?
就算自己自做多情,可后来看百花图,赋诗,难道不是她的要求吗?说自己的诗选的不合适,可为什么还要跟我到老君营呢?就算修罗岩对老君营有所企图,可一个女孩子也不必参与其中啊。再说攀老君营不过就是为了粮食。父亲已经明确表态,粮食不是问题。不对,这是后来的事,修家没有明确提出粮食。那就不是粮食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诗的问题。
莫老爷终于想明白了。他扑通一下坐了下来。他不能再跑了,因为前面出现了一条河。
这条河是位于上河套的杨树河,由于它的流淌,救兵山这个山谷被分成两部分。高坎处的地域是上河套,低洼处的地段是下河套。每年山洪下来时,作为地势低洼的下河套就被河水扫荡一空。于是太祖动援了山谷里的所有劳力,在上河套修建了一个石坝。当时用的石头就是从修罗岩运来的。石坝的落成提高了杨树河上游的蓄水能力,流到下游的水量得到了调节,下河套的村民就可以安心种地了。上河套却形成了一个可以打渔的杨树河。
上河套的人口本就稀少,耕地面积也不足,村民们索性上山砍来木头,家家扎起了木筏,下河捞鱼。但这并不能解决所有人的生计问题,于是有一部分青壮年走进深山,猎取野物弥补家用。
捞鱼打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莫老太爷不喜欢种地,也不想和父亲一样背着医箱去四处看病,采药。莫掌事就曾把他送到上河套彦家学渔猎的本事。结果也是铩羽而归。但却促成了莫家和彦家的一桩婚事。想到婚事,莫老太爷心中五味杂陈。当初自己的族姐莫馨总是借着要和他学读书写字来到河边看他打渔,却不想暗中与彦家的大儿子有了情意。虽然后来莫老太爷很恼火自己没有躲过父亲的安排,去学堂教书。但对自己促成的这桩婚事却很满意。莫馨姐真是个聪慧的女子,既学会了读书,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称心的男人。小石匠也是个读过书的女人,难道自己真不是她的如意郎君?想想自己和莫姐夫实在没法比,自己除了读读诗,好像也不会什么了。莫姐夫就不一样了,能捕鱼,能射箭,每次进山回来,必是满载而归。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爱。再说,小石匠比莫馨姐还多了一门本事,人家会刻石。这么一分析,自己确实配不上小石匠,除非自己能治病救人。
问题好像有了答案,可莫老太爷却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确是白过了。
让这些牵肠挂肚的诗见鬼去吧!莫老太爷站起身,把手中的书轴向河中抛去。
“孝春,你一个人在这合计啥呢?”
一只木筏向莫老太爷漂了过来,筏上站着一个六十来岁的渔翁,他不仅向莫老太爷打着招呼,还用网竿截住了即将落入水中的书轴。
“彦大伯,我,我……”莫老太爷不知说什么好。
“行了,我瞧你这脸色怎么和我们家老二一个样,莫非你也相中哪家的丫头,人家不愿意?”
“不是!”莫老太爷试图否认。
“得了。好长时间都没去上河套了吧?走吧,前几天,你姐夫刚从山里打回来的野味,还没倒空吃呐,算你有口福。”
“姐夫,莫馨姐还好吧?”
“好是好,就是让你那个外甥折腾够戗。”
要说去彦家,莫老太爷是很高兴的,这不仅是因为莫馨姐的厨艺好,更是因为,彦家的氛围相当活跃。自己家中只有父亲和自己,平时冷冷清清也就罢了,就算吃饭,莫老太爷和父亲也不搭言。而彦家则不同,自从莫馨姐嫁到彦家后,这个家庭就成了莫老太爷最向往的地方。彦家的祖屋就在杨树河的边上,只要在岸边架起篝火,火光就会映入水中。这对于同样喜欢诗词的莫馨是最大的诱惑。
“小倌,你看篝火进入水中的样子美不美?”
“美!”
“这就是一首诗,妈妈教你读诗好不好?”
“不好!”小倌一定发现妈妈又在对他哄骗,撒腿就要跑,却一下撞上了莫老太爷。
“想跑,得先让我抱一下。”
进入莫老太爷的怀里,小倌倒是不怕,他一边抗拒着莫老太爷的抓痒,一边口中乱喊,爷爷,三叔。
爷爷倒是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三叔却张着嘴大口咀嚼着刚烤好的野味。
“叫三叔不行,得叫二叔。”
莫老太爷发现彦家老二的情绪确实不高。他故意要逗一下。
二叔还是没有反应,可奶奶出现了。老太太很生气,她嘴中嘟哝着一些惯用的语言,把孙子从莫老太爷的手中解救出来。
莫馨冲莫老太爷做了个鬼脸儿,也跟着祖孙俩儿进了祖屋。
“孝春,别管他!过来喝酒!”彦大伯豪爽地向莫老太爷喊道。
浓郁的香味,还真让莫老太爷动了酒性,他端起了一碗倒好的酒,咕咚喝了一口,热气传遍全身。
“这是我上次去娘娘坨用两篓鱼换的。怎么样?”
“嗯,好喝!”
“我也来一口!”彦老三刚刚咽下口中的美味,马上赶来凑趣儿。
“你不行!”
“咋不行,孝春哥都可以喝了。”
“孝春都快娶媳妇儿了,自然可以喝。你不行!”
彦老三委屈地退了回去。他用眼神勾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彦老二。
“二哥,你少喝点!”
彦老二确实喝了不少酒,可莫老太爷一点都不担心。要论起来,彦老二的身体要比他哥哥强壮。但他箭术却很一般,就像修罗岩的大石,虽然拉开了莫家正厅悬挂的金背开山弓,可却射不准它发出的箭。但彦老二却能把彦家仅有的那一块耕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就这一点,莫老太爷认为,他也应是大山中女孩喜欢的男人之一。可听彦老伯的意思,他好像遭遇了和自己一样的境况。莫老太爷想深究一下这方面的原因。
“河西村那丫头倒是相中了他,可她家里却提出要二十篓鱼、十只兔子和十只狍子。”
“莫馨姐就什么也没要。”彦老二气哼哼地说。
“你给我闭嘴!”
彦老伯有点看不惯二儿子现在的样子。
“啥事都提你嫂子。你嫂子念诗能念一天,那丫头能念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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