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有刀潜杀人 (第2/2页)
顾莲笙不顾师姐的暗示,继续说下去,道:“就连你自己,都得快些忘记这些事,总之仇人已死,也不必……”
“那倒未必,”竹隐娘幽幽开口,“白鹿青崖,多半就是同一个人。”
“怎么连青梅师姐你也……”
“要证实此事,何不让他去凝霜谷看看?毕竟,那也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竹隐娘不忍去看萧璧凌,只是盯着顾莲笙的眸子,道,“画下地图给他。”
“去凝霜谷作甚?”顾莲笙愣道。
“若是那个所谓‘白鹿先生’藏在谷中,那么九成便是青崖。”竹隐娘背对着二人,面无表情道,“如果不在,则另说。”
“可要是白跑一趟,那姓沈的丫头……”
“那也是她步步该灾,”竹隐娘咬了咬牙,却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父辈恩怨,本就不该牵连至斯……”
萧璧凌听到此处,心下蓦地一颤。然而抬眼看时,却见竹隐娘正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你本就不该……”
“师姐!”顾莲笙暗道不妙,索性大声道,“你还记得去谷中的路吗?”
“当然。”
等拿到地图,回到客舍时,程若欢也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带着伤还敢跑出去?”二人在客房门外遇见,程若欢一脸讶异,问道。
“去见一个人,”萧璧凌淡淡说完,便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道,“怎么不见荀兄?”
“他走了,”程若欢道,“你行啊,居然能削去夜罗刹两根手指,我和荀弋撞见了他,便过了几招,想来短期之内,那厮也没能耐四处骚扰人了。”
程若欢如此一说,萧璧凌便立刻明白过来,想是夜罗刹逃离客舍后,又撞上了这二人,心有不甘又起了冲突,以至于伤上加伤,落荒而逃了。
“荀弋说,话都已带到你这儿了,再说,不论看你还是看我,他都不觉得顺眼,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呢,为何回来?”
“我没资格知情吗?”程若欢挑眉,道,“人是在我身旁丢的,难道我还能一走了之不成?”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萧璧凌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怎么?”程若欢抱臂倚门,冲他一努嘴,问道,“还是不打算说?”
萧璧凌略一摇头,道:“此事牵连甚广,等我确认一件事后,但凡能够说的,定会知无不言。”
“确认什么?”程若欢又问。
“我想知道,她愿不愿意将这一切如实相告。”萧璧凌直截了当道。
的确,对沈茹薇待此事的态度不甚明了,也是他此前之所以不与宋云锡等人详叙的缘由。
至于他自己,这些年来唯一苦心隐瞒多年的身世也已昭然,着实无所谓这些。
“那索性等见着了人,再直接问她便是了。”程若欢说着,却又蹙起眉来,道,“可惜啊可惜,我们连那位白鹿先生姓甚名谁,藏身何处都不知,只怕这人啊,得去天上找咯……”
“有个地方,或许就是他的藏身之处,”萧璧凌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竹隐娘交给他的地图,递给程若欢,道,“要一同去吗?”
“当然了。”程若欢接过地图,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可当她将此物交还给萧璧凌时,却看见他不声不响将那张地图撕了个粉碎,随即在掌中轻轻一捏,揉搓开来,便都化为齑粉,散落一地。
“这是作甚?不去了?”程若欢愣道。
“我已都记下了,未免此物落入人手,当然是早些销毁的好。”
萧璧凌说完这话,程若欢适才留意到他略显低落的情绪,于是推测是否与沈茹薇被人擒走有关,她略一思索,便笑着问道:“那我们几时出发?”
“尽快。”
萧璧凌说完,见肋下伤口又渗出血来,不由龇起了牙,却瞧见程若欢从怀中掏出一只油纸包,搁在桌面上,道:“这是我遇见你时抓的那副药,也是治疗外伤的,我看你现在这样,可危险得很,别等不到找着青芜,你就一命呜呼了。”
“多谢。”萧璧凌言罢,却见程若欢狡黠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道,“我能不能先问你几件事?”
萧璧凌听罢略一蹙眉,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你们两个,为何会与夜罗刹结仇?”程若欢不解道,“叶涛身死,秦忧寒失踪,这些事就旁人眼中看来,所围绕的人或是门派,也始终局限于金陵城内,和夜罗刹又有何关系?你说话只喜欢说一半,我听得却是云里雾里,怎么都不明白。”
“我也不过是猜测,夜罗刹对金陵城中的某件东西,或许有所图谋。”萧璧凌平静答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剩下的,等见到青芜再说吧。”程若欢笑道,“天快黑了,你身上又有伤,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言罢,伸手打了个响指,便即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荀弋留下的那间还未退回的客房之中。
萧璧凌随后也关上了房门,心事重重在卧榻沿坐了下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这才想起他在离开兖州前,便已将文萱宁的手记转交给了顾莲笙。毕竟,这往后路途艰险,他能耐有限,如何守得住如此重要的遗物?
让顾莲笙代为保管,最少比留在他的手上要妥当些。他不知个中真相,只觉得是自己与陈梦瑶亏欠这师姐弟三人良多,越是借助他人之力,便越是良心不安。
与沈茹薇重逢的喜悦,似乎根本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种种不可避免的无奈遭遇冲刷殆尽。
仿佛死灰被点燃,却只亮了那么一刹那,便立刻熄灭了。
也不知此行一去,会否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萧璧凌在心下默默祈祷着这一去能够推翻此前对白鹿先生身份的猜测,如此一来,至少沈茹薇不用知道更多的真相。
可若是这样,等到达凝霜谷,必然是要扑空的,她的处境又会如何呢?究竟是为了什么,白鹿先生只选择要捉走沈茹薇,又不要她的命?
那个一向神秘的男人想要见的人所做的事,必然不会简单。她或许对白鹿,对夜罗刹,对于他们的所有计划而言,都至关重要。
萧璧凌就沉浸在这样自相矛盾的种种猜测中,逐渐昏睡过去。
大约丑时过半,一个人影从窗户翻身进了这间客房里。
一开始,由于肋下伤势带来的疼痛,萧璧凌睡得并不深,可到了后来,却因为过于疲惫,竟然睡得比平时还要死。
等他有所反应过来,颈项间已蓦地多了一丝锋利的寒凉之意。
屋里没有点灯,但他却能察觉出架在脖子上的兵器并不算重,应当和苏易那把几十文买来的断剑是差不多的货色。
“谁?”萧璧凌话音刚落,那个身影便以他无法估量的速度飞掠到了窗边,于是立刻翻身下榻,向窗边追去,却看见那个人影上了屋顶,身法之迅捷,直叫他慨叹起云泥之别,只觉自惭形秽。
这般步法,分明远胜苏易。
正是月初,新月如钩,散落在夜幕里的灯火也随着它们主人的入眠,而一盏盏熄灭,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当真是少得可怜。
“阁下便这么闲,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专程跑来杀我吗?”萧璧凌追上屋顶,站在离那人丈余远处,话音冷淡而低沉。
“受了如此重伤还能动弹,看来是我低估你了。”那人的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分别辨不清容颜。
“既要取我性命,为何不动手?”萧璧凌蹙眉。
“杀了你,有人会恨我,”那人沉声答道,“不然,很多年前你便已死透了。”
萧璧凌摇头,只觉困惑不已。
“放弃那个女人,”那人淡淡道,“我便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吃错药了?”萧璧凌摇头,“阁下的话,请恕在下听不明白。”
那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在方才追出窗外时,萧璧凌便已将玄苍拿在了手里,此时此刻,他将手中这把剑,向上抬了些许,虚虚指向那人。
“莽夫。”那人说着,却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早说过,你若负他,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这几个字,萧璧凌先是不解,可紧随而来的,却是不明缘由的剧烈头痛。他下意识伸手在太阳穴处揉了揉,却瞧见那人身形飞纵而起,旋即便下了屋顶。
“站住,你……”萧璧凌说着,只觉得一阵更为剧烈的头痛袭来,令他的话戛然而止,而再抬眼时,那人的身影却已不见。
萧璧凌摇了摇头,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着实古怪,然而当他再度望向方才那人所站立之处时,看见的却是程若欢。
“往那边去了,”程若欢指着东南方向的街口,抬头朝萧璧凌喊道,“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