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空闻花隐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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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被带去了城西的一套宅子里。
此地,正是马帮泽州分舵舵主季安的居所。进了门后,前来接待的是位专门负责做饭的中年妇人,被黄平唤作乔姨。
马帮里的人,功夫多半是拿不出手的,哪怕是季安这样顶着分舵舵主名号的,身手也未见得能高到哪去。
见过黄平出手的谷雨,自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黄平的安排下,于大堂入座,等着季安到来。
黄平看了看她,几度欲言又止,就在他转身准备退出大堂时,却听到一声女子的清脆呼唤:“是黄掌柜吗?有客人来了?”
“玉兰姑娘!”黄平朝这声音来处看去,不由愣了愣道,“舵主不是安排了人手,送你去青州了吗?”
“泰山聚义还早得很,”许玉兰伸了个懒腰,走进大堂中来,道,“万一没找着想找的人,反倒遇上仇家,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见谷雨的时候,谷雨刚好也看见了她。
许玉兰蓦地觉得,这女子的微笑好生亲切,不由怔怔问道:“你贵姓?”
谷雨摇头,莞尔一笑:“叫我谷雨。”
“我……我叫许玉兰,”许玉兰没留意到黄平那略显诧异的眼神,径自便走去谷雨身旁坐下,挽着她的手,欣喜说道,“马帮的人多是粗声粗气的汉子,我可好久没见着女孩子了,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叫谷雨是吗?今年多大了?”
谷雨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她早已丧失了记忆,玉兰姑娘你若要问这些,只怕她答不上来。”黄平生硬接茬。
“那还真是同我一样倒霉,”许玉兰挽着谷雨的手道,“我的朋友生死不明,留下照顾我的另一位大哥也同我失散了,我用我爹给我的钱财购置的宅子,也被人放火烧得干干净净。”
许玉兰说完,便越发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
兴许是上辈子做的好事,只够换得到投个好胎的福报,这地下的判官似乎也不打算再让她遇上什么好事.
于是剩下的便都是灾难。
她倒不是没做好准备,毕竟已经决定了与沈茹薇一起在扬州生活,那是个江湖人,恩恩怨怨,生死纷争,必然是少不了的。
可她以为屋子里有那么多机关,起码躲起来是没事的。
天知道居然还有人放火?
宋云锡可不是个省事的茬,一打探到可能的下落便跑出去寻人,所谓不忘了沈茹薇的嘱托,也只是临走前交代许玉兰说,几日后回,让她安心等着。
于是没等到他回来,火便先烧了进来。
许玉兰从沈茹薇留下的逃生密道脱身之后,便一个人没命地奔逃起来。她大体还算个谨慎的人,最初出逃时,也不曾立刻求助于马帮,而是在后来找到了赠信物予沈茹薇的徐舵主,方敢交付信任。
只是各个分舵事务众多,于是辗转多处,她便被送到了泽州,由与青州舵主较为相熟的季安安排,等待着去往年后的泰山聚义寻人。
“既不是什么好事,便不要想了。”谷雨柔声宽慰。
黄平仍旧忌惮着谷雨,只唯恐许玉兰与她太过亲近而受伤害,便即上前几步道:“谷雨姑娘不是想要探查自己的来历吗?”
“黄副舵主可是还有所保留?”谷雨头也不抬,问道。
“带你来泽州的是个男人,身形清癯,始终戴着一顶帷帽,肤色偏白,身段高挑。看走路的步子,似是轻功造诣匪浅。”
“可有人认得他?”谷雨眸光微敛。
“无人认得。”黄平摇头。
谷雨听罢,略略点头,随即抬眼看了看黄平,坦然一笑,便起身要走。
“姑娘这是要去哪,不等舵主回来了吗?”
“起初见你实话不多,便想求季舵主问明,如今你既已将所知都说了出来,那我便没什么要问的了。”谷雨回眸笑答。
黄平一时语塞,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回头一看,来的是名青袍黑靴,面色和气的中年男子,于是脱口而出道:“舵主!”
“来者即是客,黄兄弟,你这么待客,也无怪乎这位姑娘对你有所防备了。”季安的笑容十分和气,随即他转向谷雨,温和唤道,“姑娘,你失了记忆,于茫茫人海只寻一人,又与大海捞针何异?”
“季舵主的意思是……”黄平一愣。
“不久之后便是泰山聚义,姑娘你身手不凡,想必过去对各大门派上下,即便无人相熟,也多少有些了解,在这之中,若能寻得蛛丝马迹,对于姑娘找回过去的记忆,又是否能有些帮助?”季安说着,便一步步朝着谷雨走了过去。
“言之有理。”谷雨说着,却不回头。
“此番请来姑娘,途中风波,是我马帮众人有错在先,一来,这当是季某给姑娘一个补偿,”季安说着,却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许玉兰,道,“二来,近日泽州出了不少麻烦,季某应人嘱托在先,又实在腾不出人手送许姑娘去青州。姑娘你身手了得,可否就当互利双赢,替季某送许姑娘一程?”
“可是舵主,她……”黄平上前一步。
“黄兄弟,你看人的功夫,仍是差了些,”季安仔细打量着谷雨,道,“季某倒是信得过这位姑娘。”
容颜气韵,美貌出尘,又分明有种入世已深的世故。
这样的人,别的不好断言,但绝对有着清晰的分寸。
“等等!”许玉兰忽然上前,插嘴问道,“季舵主,我去了青州,上了泰山,应当找谁比较好?”
“许姑娘,”季安和颜悦色道,“我听闻,青芜姑娘曾与金陵扶风阁的周长老有些交情,如若你真寻不到萧璧凌与他师弟,能见到周长老,也是极好的。”
“话是这么说……”许玉兰有些犹豫道,“可我还是……”
“等到了青州,自有我马帮弟兄助你。”
许玉兰听着,只觉鼻头发酸,说不出话来。
从听到沈茹薇可能葬身火场的消息到现在,她始终都未能完全接受。
她总会在独处时自问自答,问自己那个不久前还能与她说笑,嘘寒问暖的“青芜”,就这样死了吗?
可没人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对于这些长年累月都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而言,生死都不过寻常事。只是这些“寻常”,对于许玉兰而言,无非是令她对这江湖又多了几分忌惮,少了许多向往。
“季舵主所言,甚是有理。”谷雨长舒一口气,望向许玉兰。
“你……也会武功?”许玉兰瞪大了双眼。
“只需将玉兰送去青州便够了吗?”谷雨莞尔,“还要我做些什么?”
“季某自会书信一封,请姑娘带去青州,等到了那里,自会有人安排。”季安说完,见许玉兰上前去拉谷雨的手,却不自觉摇了摇头,道,“说起来,姑娘的遭遇,的确是古怪得很。那这个将你带来泽州之人,若是你过去的朋友或是亲人,当不会如此草率将你丢在陌生之地,可若不是朋友……”
“若不是朋友,便可能是仇人,又或是过路人,倘若是前者,一不杀我,二不将我作为把柄拿捏在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可要是个过路人,既然管了我死活,怎会不好奇我经历过何事,等我醒来问我?”谷雨在季安犹疑之余,已然将他想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这让季安有些惊诧,
这样的冷静与缜密,越发预示出,她的来历绝不简单。
可许玉兰听到的,确是谷雨话里难以掩藏的落寞。
她也许经历过很多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之事,偏偏想不起一星半点,她也许还有家,有亲人,有朋友,却很可能永远也回不去,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同你去,”许玉兰见黄平眼中仍有怀疑之色,便上前挽着谷雨的手,道,“你我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了,无家可归,无路可走,季舵主也都说了,泽州这头已调派不出人手,你可别把我丢下了。”
“那是自然。”谷雨镇定自若,对季安拱手施礼,一番客套之后,各自都退了出去。
“许姑娘,”直到听见那二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谷雨方才开口,轻声问道,“你我不过刚刚相识,你便如此信任我?”
“怎么?”许玉兰满不在乎道,“你别想那么多,我……青芜既然不在了,我总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藏着……反正现在,我也真的无依无靠了,同你相依为命有何不好?”
话到此处,许玉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谷雨听到这最后一句,眸子里的光彩略动了一动,她莞尔上前,挽住的胳膊,却终究一句话也未说出口。
季安倒是说到做到,很快便将一切安排了下去,他与青州分舵舵主柴庆联络过后,立刻就安排了接应的人手,在青州等候。
柴庆因在此之前已接到了季安的书信,大致对这二女如今处境也有些了解,因此并未多问,便派人前来安排她们住下。
“二位姑娘,”在下属整理客房的时候,柴庆也站在一旁,道,“要等泰山聚义,还须过些时日,近来泽州不太平,季兄唯恐负了瞿兄所托,是以不曾对二位言明利害,如今你们便安心在这住下,只要有了周长老的消息,柴某便会立刻前来知会二位。”
“柴大哥,”许玉兰同柴庆中间隔着一个谷雨,便只探了个头过去,道,“是我要找周长老,不是谷雨要找。”
“那么谷雨姑娘……”
“船到桥头自然直。”谷雨坦然一笑。
“其实这……”柴庆话未说完,便有一名下属从偏院进来,跑到他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柴庆点了点头,对谷雨说道,“我这还有些事要办,你们暂且歇下,我去去就来。”言罢,便同那名下属一道进了偏院。
那下属跟着他到了偏院的一间屋前,便即躬身抱拳,道:“萧庄主与公子已在其中等候,属下告退。”
柴庆略一颔首,准他退下,随即敛衽衣衫,推门走进屋内,屋中那二人闻得脚步声,便即起身上前。
“叨扰了,柴舵主。”说话的那名中年男子,正是萧元祺,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柴庆还是第一回见到。
那青年着一身月白直裰,在这种严冬时节,只在外披了一件薄薄的灰色氅衣,衣摆绣的暗纹虽不起眼,却显得十分得体,他眉目清俊,隐约带着些斯文的书生气,眸底却仿佛藏着一丝旁人看不穿的深沉。
“早知萧庄主亲自前来,柴某便派人前去迎接了,还劳烦二位在此久侯,真是柴某怠慢了。”柴庆拱手施礼,随即目光转向立在萧元祺身后的那名青年,笑道,“想必这一位便是二公子了?”
“清琰见过柴舵主。”萧璧凌拱手,笑容却在客套之中带着些许疏离。
“不必拘礼,二位请坐下说话。”柴庆上前,邀二人一同入座,继而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道,“今日萧庄主带着二公子亲自来此,想来是不想再让此事旁生枝节了。”
“柴舵主不妨直言。”萧元祺从容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那暗花一事,的确有了些眉目。”柴庆收敛笑容,道,“纸上字迹,皆是活字所印,从笔迹来看,并查不出是何人所写。至于印版所在的铺子,似乎是得了一笔钱财,直接将印版卖了出去,而买印版的人……如今已是个死人了。”
萧元祺听到此处,眉心不觉一动,一旁的萧璧凌则屈起拇指支着下颌,认真听着,神情颇为淡定。
他已有数月未曾露出过那些多余的表情,仿佛前尘散尽后,所有从心而发的喜怒哀乐都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为追寻真相与复仇的心,与强颜伪装的笑容,勉强给他日渐冷漠的容颜,增添一丝灰暗的颜色。
柴庆说,是当地的一位嗜赌如命的地痞花大价钱买走了那些印版,可没过多久,那人便由于被追债者活活打死在了赌坊之中。此举显而易见是受人所雇,只是那赌徒如今不过死尸一具,又如何能够开口说出这前因后果?
“既是如此,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了。”萧璧凌若有所思。
“你想做甚?”萧元祺略略扫了他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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