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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萍踪浑无定 (第2/2页)

青芜未再多言,便打算去向唐远等人辞行,谁知走出房门,却看见庄子滢正立在院子里,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东张西望了一阵后,便往男客的厢房方向跌跌撞撞跑了去。

难道,镜渊一事,还未告一段落?

青芜略一思索,便即跟了过去。

可哪里知道,这丫头是去找萧璧凌了。

青芜见状,只好将身形隐于墙后,打算抽身走人。

屋内的萧璧凌询问了一声来人是谁,却只听到了抽噎的声音,拉开门后见庄子滢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错愕道:“怎么是你?”

“断了。”庄子滢撇嘴,双掌前伸摊开在他眼前。

她的手中躺着一串禁步,然而穗子与玉珠皆已同那环佩分家,孤零零躺在她手心。

他瞥了一眼绳结断处,双结交缠断裂,已无修复可能。

萧璧凌费了很大劲才隐约想起这串禁步他曾见过,但还是不大记得,是几时见的。

“绳结已经完全断了……”萧璧凌道,“你可以去问问碧华门的那些师姐妹,有无新的线绳可用,再重新将它穿回去。”

“可我不会啊。”庄子滢泫然欲泣道,“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呃……啊?”萧璧凌起先还未反应过来,过了半晌从庄子滢楚楚可怜的模样里,隐约想起些初见时的事来。

他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便不自觉伸手搓了搓鼻尖,避免与她对视,“子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

可他不及说完,却见庄子滢捂着嘴,低下头去抽泣起来。

“到底怎么了?”萧璧凌越发不解。

庄子滢摇头,只是哭。

她实在没有办法说清楚。

就在不久前,她才对已重获自由身的段逍遥说出相忘江湖的话,只是因为又一次怀念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去而争执起来。

因此她也无法完整地说出,这串禁步在二人争吵时,由于二人一时的争抢,而扯断的经过。

可她看到这串禁步断裂之时,却觉得在记忆深处,某些极其珍贵之物被摧毁了。

“你先别哭,”萧璧凌摇头叹道,“珠子都还在,换了线绳还是能接起来的,你还是……”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庄子滢抽噎道,“段大哥他不会再喜欢我了。”

“他欺负你了?”萧璧凌不解。

庄子滢摇头。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萧璧凌眉心略微一凝。

藏身于墙后的青芜直觉上认为自己不应当再继续偷看下去,可那些好奇心却迅速膨胀了起来。

“怎么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是瞎子看不出来吗?”庄子滢忍无可忍似的喊了起来。

找了七年?青芜一愣。

难怪段逍遥恨不得将这厮给抽筋扒皮。

萧璧凌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双眼,诧异道:“你不是与段逍遥……”

“他是待我好,可是,可是我……”庄子滢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抽抽搭搭的模样,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还以为萧璧凌把她给怎么了。

萧璧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庄子滢忽然便上前,扑入他怀中,萧璧凌一时愣住,也不便伸手推开,只得将双臂展开置于两侧,半点不敢触碰到她。

青芜不自觉轻轻感叹了一声。

她不久前在病坊挑逗萧璧凌,其实只是想试试他是否已经人事而已。

谁曾想……是个雏儿啊!不过是被挑个下巴,就能害羞成那样。

因此再听他说起那些与庄子滢的过往,也就可信多了。

不论男人女人,于感情一事上,皆不是能用好坏来定夺的。浪子的轻佻也许只会是一时,也或许会用一生的时间,将品行本性之劣,一页页展开给世人看。又或许,温厚儒雅的公子哥也有飘飘然的时候,在少不更事的年岁里说上几句无伤大雅的轻浮话,便一页揭过,从此沉敛心性。

再有恶人因爱改过,君子为情堕魔。

除了些许年轻的女人喜欢把男人一时的话当真,执着一世,还有谁会将一个毫无血缘牵扯的人随意道出的三言两语,视若珍宝,奉为圭臬?

如此想来,除了说这庄子滢过于执着与天真,似乎也没有别的了。

就在青芜思考这些的时候,段逍遥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庄子滢身后。

“子滢……庄姑娘?”萧璧凌望见段逍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禁凝眉道,“你的段郎……”

“别再提他了。”庄子滢在他怀里低声抽噎,“我爹说了不再抓他,我也不欠他的了……”

原本已怒极的段逍遥,正要上前同萧璧凌好好算算这笔账,可听到庄子滢这话时,身形却猛得一颤,脚步亦凝滞原地,久久动弹不得。

“你等等……”萧璧凌试图推开她,却见段逍遥黯然转身走开,当下连忙喊道,“段逍遥!段兄?段大侠!你别走啊,听我解释……”

庄子滢听到这话,方才回过神来。她松开环在萧璧凌腰间的手,扭头去看,然而直至段逍遥走远,她都始终沉默着。

“这到底是怎么了?”萧璧凌摇头,蹙眉道,“他为了你千里迢迢从庐州赶来……”

“他、他、他!什么都是他,你只知他为我做过什么,那你可记得,我为你做过什么?”庄子滢步步向他逼近,声声皆是质问。她双瞳之中,饱含泪水,语调哀怨已极。

萧璧凌因着她的逼近而不住退后,更无法逃避她那凄哀的眼神。他在骤然间发觉,这个本该活泼而美好的女子,竟已被这漫长的岁月,消磨尽所有灵气,变得异常孤苦。

而这一切,竟都起于自己的无心之言。

“该放下了,庄姑娘。”他直视她双眸,用最寡淡的口气,唤出那个由于太过客气,而尽显疏离的称呼。眼前女子的脚步,也因他这清冷的话音停了下来。

“我找了你七年,是你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庄子滢话音颤抖,似乎正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哭声,“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油嘴滑舌,薄情寡义。为何,玩弄别人的感情,你会很开心吗?”

“不会。”萧璧凌淡淡答道。

庄子滢别过脸去,咬了咬唇,道:“是我又自作多情了,对吗?”

“庄姑娘,我知道,过去许多事,皆是因我而起,可如今……”

“你总是有喜欢的姑娘,”庄子滢一双泪汪汪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脸,道,“可每一个都不是我。”

“没错,从来不是你。”萧璧凌轻叹。

也只有说出这样的话,她才能够彻底死心。

青芜有点不忍心再看,往墙后更深处退了半步。

此时要是被庄子滢发现自己在这,在那个可怜的姑娘眼里,她必然会被当成一个多事的偷窥者,旁观过她所不愿为人道出卑微一面,将她所有的尊严粉碎,抹杀得一干二净。

尽管这不是她的本意,然而在这种尴尬万分,以至于变得出奇安静的场面下,她要是转身就走,定是极易被发现的。

“你自己信吗?”庄子滢那神情不知是哭是笑。

“我信。”青年瞳仁深处,明澈如水,他正色望向庄子滢,认真答道,“不论是当年或是如今,在我心里,一丝一毫都不曾有过你。”

这应当是实话。

是庄子滢将他无意的撩拨,误以为是真心。

偏偏还本了一颗从一而终的心。

庄子滢恍惚想起,当年回到庐州后,当她兴致勃勃再去找萧璧凌时,他眼中显而易见的那些,对她所做出的亲昵之态的抗拒。

其实从那时起,他就说得十分明确。

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未曾给她。

那是为何,深陷当中的她竟看不出来呢?想及此处,庄子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看了一眼萧璧凌,忽然扬起了手。

萧璧凌既不闪避,也不后退,只是静静闭上双目,任由那一巴掌扇落在了脸上。

想必这位庄姑娘已是伤心透顶,一个耳光下去,便即流着泪跑远,萧璧凌却只是缓缓睁眼,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张清俊的脸上,几乎不见动容。

青芜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愿从今往后,那个女子的执念能够终结。

原就是萍水相逢,又何必痴缠至此?

青芜觉得自己此时实在不适宜露面,加之寒疾隐有复发之兆,便先行回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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