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别后无门 (第2/2页)
荀弋愕然。
猝不及防地,他看到眼前女子露出了笑颜。
分明,她已憔悴至此。
可他并不是巧言善辩之人,听到青芜如此一问,竟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我的确很需要你的消息,不过,还是得等一等。”青芜转身走到一旁,刚好错开了他伸上前搀扶的手。
荀弋稍稍凝眉,看着她走到一旁树下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起来。
调息疗伤,虽无甚神效,但对于她这般已近虚脱的状态,多少也有些帮助。
青芜性子极为谨慎,即便荀弋言明是来报恩,她也都将佩刀搁在身旁触手可及之处。她倒不是真的多么要强或是孤僻,只是宁可别人欠着自己恩惠,也不想这么一来一往与无关之人有所牵扯,人情世故太麻烦,弄不好一个不留神还要牵连他人,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直至觉得呼吸顺畅了些,青芜方才睁开双目。
她看见荀弋坐在不远处,也不看她,而是望着一侧更为密集的林子,神色凝重。他修长的身形,正笼罩在绚烂的日光下,远远望去,颇显熠熠生辉。
青芜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凝神回想了一番昨晚的遭遇。
傅云缙等人来时并未说明来意便已动了手,以至于她一开始真就觉得,他们是为了李俊。
可水云珠却出现了,还是单独一个。
只能说明,他们有极大的可能是同来的。那么既然正主来了,她都不现身,其余二人凭什么为她卖命呢?
一个连李俊这种货色都能作为靠山的女人,在门中能有什么地位?
活活丢了半条命的青芜豁然开朗:“他们不是为了李俊来的?”
“幽冥谷的几个杀手收了天元堂的佣金,说必然是你加害了何百川,还将汪诏峰打成残废,这才要取你性命。”荀弋说道,“此事上不了台面,也只能与幽冥谷合作,毕竟,李俊的一条命也牵涉其中。”
“李俊是水云珠杀的。”青芜远远瞥了一眼水云珠的尸首,道,“真是个蠢女人。”
自信到以为自己亲手断了“靠山”之后,便能立刻找到更好的,结果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何百川怎么死了?
她大概连何百川的正脸都没好好见过,若是自己会妖术,倒还有几分可能。
在齐云山上追杀他们的人,领头的是汪诏峰,何百川一个五十好几的人,总不至于给他做跟班才是。
“何百川死了?”
“是失踪,”荀弋道,“就在你离开歙州前。”
这时间的确对得上。
他们怎么不干脆说是萧璧凌干的?难道是过节不够深?
不过她想了想就明白了,虽然她与萧璧凌是一同对付的汪诏峰等人,但一来是她将姓汪的打成残废,二来她和程若欢也的确是与天元堂过节更深,第三,萧璧凌的背后尚有扶风阁,她有什么?总不会对方放过她,还能从许玉兰那里捞点钱财来花。
青芜想完这些,望了望荀弋,却不说话。
她的神情始终沉静,看起来似乎什么事都无法撼动眸底那一池静水,可是她心里的困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那,那天在白石山发生了什么?”青芜问道。
“被人群冲散后,”荀弋眸底依旧结着一重万古不化的坚冰,“当日夺魁之人,已无处可查,可我却恰好撞见玄澈将天元堂门人堵在下山途中。”
还有这档子事?
“何百川等人与他交手落败,后来不知说了什么,竟和解了,除了把张公子送给他们,玄澈还送出了那个盒子。”荀弋道,“只是我心中奇怪,为何他交人不在大殿,而是选在远离十瀑峡的山谷中,且那时玄澈一身布衣,打扮有些落魄,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因门中内乱而乔装如此,打算抽身而退,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把那个碍事的盒子带在身边,还如此有闲情将之赠与他人?”
青芜摇头不言,只觉脑中结了一团乱麻,她在心中将那日所见情形飞快梳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漏洞。
荀弋倒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我那时心中也十分好奇,却看见玄澈折回大殿,去见那顾莲笙,还将传位血玉令交给了他。”
青芜不由睁大了双眼。
她这个人很少惊讶,可是从荀弋口中听到这样的“奇闻”,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惊讶。
既然能够如此和气将尊主之位移交,双方又为何大动干戈,还死了那么多人?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夺位,明明已经脱身,还不紧不慢自己送上门去。
白石山那群人,还真是有着与众不同的闲情逸致。
青芜对镜渊的阴谋倒是没有太大兴趣,可荀弋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血玉令到了顾莲笙手中,他便让手下带出一人交给玄澈。”荀弋说到此处,却忽然沉默了片刻。
青芜立刻便猜到,那个被带走的人,一定有着让人吃惊的身份。
“是谁?”她问。
“苏易。”
荀弋并不是一个懂得卖关子的人,但即便是有话直说,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还是得掂量一番才好说出口。
杀手说话的确很是干净利落,连给人好好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苏易怎么到了顾莲笙手里?镜渊传位的血玉令被玄澈拿去换苏易?他是玄澈的什么人?竟被看得如此之重……
荀弋从她游离的眸子里看出了疑惑,眼神忽然笃定了些,直视她双眸,放缓话音,道:“你果真不知道那个传闻?”
“荀兄但说无妨。”青芜心下尽管还是震惊,可是还是有种与生俱来的保持外表平静的能力。
除了与家仇相关的江湖轶事,以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她都听说过些,可是关于镜渊这种隐世门派的秘闻,她的确是从未打听过。
“玄澈好男色,门中娈童无数,还时常……”荀弋大概是考虑到她毕竟是如此“端庄”的一个女孩子,有些话想了想仍是未曾说出口,“其他事我便不知了,至于这些事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也不是我所能管的事了。”
青芜点头,似乎并不诧异。
玄澈看上苏易了也不稀奇,毕竟他的确是个美人。
荀弋应当也对她对沈轩的执着,以及为何会与萧璧凌同行十分好奇,但经过了上次试探碰钉子的事,他大概已不会再问什么了。
青芜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萧璧凌来。
可她知道,若带着这一身伤继续待在河边等人找过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些事,多谢荀兄前来相告,”青芜起身道,“从此你我两清,也免得来日交锋有所留情,当是好事。眼下此处不能久留,我想尽快离开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