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回 云龙三放张栩杨 白起一弈陈庆之 (第2/2页)
张栩杨却对嘉恩道:“俺前番在新野输与那许晨奇,却是喜得将军相助,才有后来之功。不料今日又败,损兵折将来投樊城,有何面目再见将军!”嘉恩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统制莫忧。我樊城身为襄阳北面门户,城中原有守军一万五千,尚可迎敌。只是不知大元帅果然反了天王了么?”
张栩杨道:“我两番厮杀,都是中了他诡计,囫囵兵败,未曾见得明白。虽然那东阿与陈焊阳两个果然都反了,却是未曾见得俺哥哥。”嘉恩道:“如此说来,或许是那伙反贼假借元帅名义,妄图伪造声势也未必。”张栩杨道:“我看你说的正有道理。是黑是白,只是明日阵上便见分晓。”
翌日一早,便有伏路小校报来,说道贼兵已至城下。张栩杨与嘉恩上城楼看时,但见下头一片白衣白甲,却正中竖着那面“奉天锄奸”的大旗,在城下搦战。张栩杨道:“连日败军折将,助长贼人气势。你看我先领一支军马出城,杀他一阵。”
嘉恩说道:“我看城下兵马,进退有度,必有良将坐镇。统制此去,千万小心,万万不可轻敌。”张栩杨应道:“俺晓得了。”却点起了能厮杀的本部军马七百,大开城门,杀出城去。那里两阵对圆,张栩杨要雪前耻,当先出马。怎见得张栩杨好汉?但见:
头戴鱼尾卷云镔铁冠;披挂龙鳞傲霜嵌缝铠;身穿石榴红锦绣罗袍;腰系荔枝七宝黄金带;足穿抹绿鹰嘴金线战靴;手握六十八斤狼牙棍。左挂硬弓,右悬长箭。马跨越岭巴山兽,棍打翻江搅海龙。
张栩杨把狼牙棍指着北军骂道:“负义反贼,可有惯厮杀的敢来一战否?”话音未落,恼了那里那滚刀龙东阿,骂道:“手下败将,好意饶你性命,怎敢这等无礼?”当下挺起朴刀,便来斗这张栩杨。两人斗了二十余合,东阿渐渐力怯,不敢再战,拨马逃回本阵。张栩杨也不追赶,只是把狼牙棍一挥,喝道:“尔等负义造反,怎敢诈称锄奸。更可恶者,竟敢败坏俺哥哥名声。若是俺哥哥果然在时,何不出马相见?”
那张栩杨话音方落,便听得北军阵中一人说道:“兄弟果然想见我么?”只见那里号旗翻滚,军马让开一条道路。一人银枪白马,跑出阵前,只见:
头顶兜鍪凤翅盔,身披四海腾龙甲。腰间玉带迸寒光,称体素袍飞雪练。骑一匹照夜玉狻猊马,使一杆破阵龙胆枪。荆楚有名元帅,枪王正是云龙。
张栩杨定睛看时,那将不是云龙是谁?登时大惊道:“我莫不是在梦里么?当真是云哥哥?”云龙把枪一摆,说道:“兄弟,不是我是谁?”张栩杨问道:“哥哥为甚引兵犯驾?”云龙却指着背后那面素旗道:“非为犯驾,乃是锄奸。只是为了那颚更好生歹毒,害我兄弟。是以我气愤不过,发兵来杀这厮。”
张栩杨道:“颚更奸诈,天王自有公论,必然剿除。然天王于我等厚恩难报,云哥哥何故擅行刀兵,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云龙道:“天王被颚更迷惑,我若不来兵谏,早晚将兄弟也行陷害,到时悔之晚矣!想我二人自建业结义起,一路同生共死,那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恩情,难道便不及东阿、陈焊阳?他二人尚来助我,兄弟为何定要阻拦?”
云龙说毕,看那张栩杨低头默然不语,却道:“我原本定下计较,可以一鼓而下襄阳,只是因为见了兄弟旗号,才始终避而不见。兄弟两番被擒,都是我吩咐了不得伤害。如今何不趁势顺降,助我一同夺下襄阳,杀了那颚更祭奠我许多兄弟?”
张栩杨一直不语,却忽然仰天大哭道:“那稻草王许多败报,说的言之凿凿,俺只是不信,只道是陈焊阳与东阿两个反贼假借哥哥名号。俺一心要除了这二人,以雪俺哥哥之辱。不料今日一见,果然是俺看错了你也!俺在天王面前设誓,若是你果然反时,必有一个躺着回那襄阳。负义狗贼,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说罢催马舞棍,当头便往云龙天灵盖上砸下。
云龙本道定可说服张栩杨来降,不料他上来便下杀手,却是呆了。眼见那棍将到头顶,才如梦初醒,堪堪躲过,就挺起长枪招架。云龙肚中却想:“终不成为了替武不凡几位兄弟报仇未成,倒又亲手又送了一个兄弟?”是以并不下杀手。
两人就阵前斗了六七十合,不分胜负。他二人武功原本相去甚远,只是为了一个手下处处容情,另一个却是恼怒之时不顾性命,才堪堪打做平手。又斗了二十余合,张栩杨锐气渐挫,却想道:“此人武艺高强,更胜往昔。再斗无益,若是被他不耐烦起来,杀我易如反掌。”却是气势怯了,拨转马头奔回本阵去了。
那里城上嘉恩看见,生怕张栩杨有失,急忙鸣金收兵。张栩杨得便,却领兵退回城中。云龙失魂落魄,却也不来追赶,亦退后数里,离城远远地扎下了营寨。两将兄弟反目,虽然各自收兵,却是都闷闷不乐,众人多加宽慰,只是无精打采。
是夜云龙谴开了众将,独自一人在帐中喝闷酒,却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不多些酒便喝的酩酊大醉。恍惚之间,却觉得来到一处,但见刀枪成林,斧钺成列。看那两边军马,观之不尽。却见正中间将台上,两人在那下棋。云龙过去看时,却认得其中一个是那剑灵白起,另一人却是个白袍书生,似乎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云龙情知此事奇异,却不敢多言,便立在两人身后,看他二人下棋。白起执黑子,书生执白子。白起落子之时面色凝重,似有怒色,而那书生却是尽显从容风范。那两人下棋,着着精妙绝伦,云龙虽然不甚精通,也觉得叹为观止。下了一阵,白起却把棋盘一推,说道:“此局,吾又输尔两子。所谓‘千军万马避白袍’,果非虚名。”
那书生拱手道:“前辈承让。在下执白先走,本占先机。况且先秦弈棋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如今前辈与在下下的,却是后世弈棋,有纵横十九道,合三百六十一道。小生淫浸许久,前辈却是近来初试此局。如此算来,还是小生输了。大秦玄甲铁鹰锐士纵横六国,果然是人莫能当。”
白起笑道:“不必多言,老夫输了便是输了,绝不赖账。”那书生拱手道:“多谢前辈相让。”却转过头来,看着云龙笑道:“我二人只顾弈棋,倒是怠慢了贵客。星主,自那始皇陵中一别,许久未见啊。”云龙此时才忽然想起来,先前白起催动破军令之时,便曾在诸多名将之中见过此人。那书声笑道:“在下陈庆之,人称白袍将军的便是。”
云龙听了,惊道:“久闻梁朝大将陈庆之以两百骑,大破北魏兵马十五万,兵临洛阳,直杀得尔朱荣心惊胆战。难怪竟能与白起前辈为敌手。”陈庆之听了,笑道:“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这方寸黑白之间,不知兴起多少惊心动魄。”云龙低头道:“云某受教了。”
白起说道:“骷髅山下合秦军,稚子坑降独不闻。落日沙原重回首,长平云接杜邮云。老夫一生杀孽之重,才致后来杜邮亭死于非命啊。”云龙听了,问道:“前辈是想说,叫云某回头么?”白起叹道:“为将者用兵乃是本分,回什么头?只是老夫知道星主怨气太重,恐怕尽屠襄阳,复效老夫当年长平之祸也!”
云龙垂首道:“云某知道了,到时候绝不为了泄一己之愤而滥杀无辜。”那陈庆之却问道:“星主,刚才那局棋,可还记得?”云龙道:“两位妙手,云龙尽数记得。”陈庆之笑道:“星主爱穿白袍,与某人无异,你看这袍如何?”却把手往云龙身上一推,云龙一跤跌去,却见仍在帐中,那破军令却是隐隐发光,才知是南柯一梦。
当时云龙在那想起那局棋来,却是着着清楚,犹在眼前。有道是:南柯一梦托妙策,黑白一局显神通。毕竟这局棋有何玄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