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塞外闻鹤唳,中原驰铁骑5 (第2/2页)
这里需要特别谈一谈匈奴单于的“虚位”制度。
东汉以降,单于虽是名义上的匈奴之主,但并无实权。
东汉时代,朝廷派遣“护匈奴中郎将”与“度辽将军”监视南单于,护匈奴中郎将可以入驻匈奴王庭,“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反倒需要“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无异汉廷傀儡。
令(护匈奴)中郎将置安集掾史将弛刑五十人,持兵弩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将从事一人将领诣阙。--《后汉书南匈奴传》看书溂
曹操则更进一步,干脆把单于诱至都城软禁,令匈奴王庭的实力派监国,同时把匈奴分割为五部,分别安置在并州的太原、新兴等地。并设置汉人司马监视之。
魏武帝始分其众为五部,部立其中贵者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晋书北狄传》
前文提到的呼厨泉单于来朝(217),反被曹操扣押,令去卑监国,便是这一制度的典型案例。
这一制度的沿用时间甚久。干宝《晋纪》记载,魏吴对峙期间,孙皓遣使入魏,司马昭设宴款待,在宴席上向东吴使者介绍了“安乐公”与“匈奴单于”。
安乐公即刘禅,匈奴单于则不详其姓名。
晋文王(司马昭)飨之,百寮毕会,使傧者告曰:“某者安乐公也,某者匈奴单于也。”--干宝《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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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刘禅内迁时间(264)与司马昭卒年(265)推断,此事应发生在魏咸熙年间(264-265)。
此时距离呼厨泉被软禁(217),已过去将近半个世纪。
明年(指魏咸熙元年)春正月……后主举家东迁,既至洛阳。--《蜀书后主传》
照此看来,司马昭提到的“匈奴单于”应该不是呼厨泉,而是匈奴王庭的继任单于。
当然,鉴于彼时的“单于虚位”制度,成为单于,也便意味着沦为人质。
这也可以侧面解释,为什么刘豹、刘渊这种屠各支属,地位能够逐渐攀升,并成为北狄之中“最豪贵”的家族。
因为真正的南单于家族,早已失去了实际权力与地位。
于夫罗的直系子孙,在史书中甚至没有留下名字。
其实从于夫罗家族的姓名特征看,羌渠、于夫罗、呼厨泉、去卑明显是胡名,与刘渊、刘豹、刘聪、刘曜这种高度汉化的名称大相径庭。
因为这两个家族,一支出身匈奴王庭,一支出身屠各贵族,本就没有太大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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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唐长孺在《魏晋杂胡考》中认为刘渊假托世系,是因为匈奴王庭的主体在西晋时代已不复存在。
一个掌握实权的屠各酋长(指刘渊),比南单于、左右贤王的号召力要大得多。
刘渊假托单于之名,联合匈奴余众恢复旧业,更加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其实“假托世系”这一现象,在中国古代数见不鲜。
前赵刘渊假托为于夫罗之孙,大夏的赫连勃勃,亦假托为“右贤王去卑之后”。
由于于夫罗与去卑同族,因此《晋书》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赫连勃勃乃是“刘元海之族也”。
赫连勃勃,字屈孑,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刘元海之族也。--《晋书赫连勃勃载记》
注:唐修《晋书》为避李渊名讳,改称刘渊表字,刘渊字元海。
至于《铁弗刘虎传》亦称传主刘虎为“去卑之孙”,则时代久远,晦暗难明。
铁弗刘虎,南单于之苗裔。左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魏书铁弗刘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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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而论之,两晋南北朝时代的胡人贵族,尤其是匈奴支属,特别喜爱与于夫罗、呼厨泉、去卑家族攀亲。
其目的无非是借用曾经的南单于名号,替自己增加一些“族望”方面的筹码。
有趣的是,这一现象并非胡人独有,汉人亦然,且更有过之。
南北朝时代,出身庶族,却假托祖上为门阀大姓者不可胜计。
梁武帝甚至专门派人对家谱造假现象进行过探查辨伪,可见这种行径在当时已经蔚然成风。
从某种意义上看,南北朝时代的汉人假托世系,是因为九品官人法特别注重出身族望,因此不得不为之;
但胡人…居然也乐此不疲,这颇令人费解。
这一特有的历史现象,也可侧面反映出魏晋时代胡、汉文化的相互作用与影响。
五胡乱华,究其根本,实则是汉对胡压迫太过而引起的反抗。
但纵观当时大势,西晋不但压迫胡人,对黎庶的压迫,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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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靠血腥政变得位、视黎庶如奴隶的王朝,不亡简直天理难容!
后世人只看到胡人对汉人的压迫,但谁又能清醒认识到,在此之前汉人对胡人的压迫,以及士族门阀视黎庶如牛马的做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