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直令(1) (第2/2页)
这样截然不同的一字之差,表明的观人之术可是不一样的境界,而后者使用的反证,更象鬼谷的手法与深度。
他有些犹豫了,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考据之本并非正宗?
梁王压住嘴角的笑意,眼睛看着晁错一眨一眨,等了半天,见先生一直语塞:“奉昱——”召唤内侍,“有空把太子的《鬼谷子》拿来给晁先生品鉴一下。”
“诺。”翟奉昱应下。
转回身,语气深沉:“一直承蒙先生赐教,本王受益匪浅。”
“这……”
看到晁错的脸上有些发红,好像认了真,梁王有些想跑。
如果让老人家知道只要有胆,敢把太子古简上的字划掉重刻就能赢一局,以他肝火旺|盛的体质,只怕会气得吐血。
梁王转向太子:“皇兄,小弟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太子的笑意有些加深,目送他飞出的身影。
回头看向晁错,发现他仍在不适当中,太子笑言:“先生,阿武的问题一定是在学识之外,您莫当真。”
不过太子也知道,刘武与晁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晁错因为家境原因,幼年时便刻苦务实,形成了刚直端谨的性情,所以不会理解刘武这般贵公子的少年心性,也就不可能释怀地欣赏他的玩笑了。
而晁错也的确想以后查遍简籍来印证这一个字,但此时他却只是随口应了一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卷递给太子。
太子接在手里,展开之后极快地上下扫视一眼,其实不用再细看,已知其上内容。
他折起布帛,放在几案上。
晁错面有愧色地道:“殿下,是臣等失职,送来晚了。”
“不怪他们,”太子仍是一脸平和,“一定是钟崐写下封禁令的同时便送信至京,我们的人还要辨清查实,所以消息自然会慢一步……他别的不行,坑害他人不留口实这种事是极为擅长的。”
晁错面色微沉:“刚刚……陛下已同殿下商定,派了梁王去代国密查此案?”
“是……”刘启的声音不大,他知道,晁错此言并不是真的提问,只是一种委婉的表达。
刘武这个人选不可能是父皇主动提出,只能是自己的全力说服,这一点晁错一定已经猜到。
虽然是因为没有来得及与他商议,但是独自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太子仍有些歉意,看向他温和地道:“先生应知我意。”
“是……”晁错叹了叹,“这几年诸侯王肆意壮大,偏偏陛下仁慈,对王侯的管制并不严苛,所以殿下只能暗中蓄势以待。而李遵诚被禁,仅凭他被安置在代国便能实现必要的牵制与震慑,您就不会放弃他;更何况虽然他与您没有往来,也不自认属于太子一脉,但别人不会这么看,全力救助这位旧属,才不会寒了天下英雄对太子贤德的景仰之心……所以,您势必会向陛下争取遣派之人。可是……”
晁错有些犹豫。
太子知道,这位自己一直视为老师的臣属从来都是直爽之人,尤其在自己面前,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诚,此时不是不说,只是他想说的话需要斟酌。
“殿下,梁王四年前去吴国能组织人马,施巧计探得吴王装病不朝,其机智与谋略已经超过我们当时所派之人,相信他此次也会竭心尽智,可是……”晁错的目光深邃,语气压沉,“代地的复杂远超吴国,除去毗邻匈奴,单境内就有诸多势力,封地交错的王国侯国、汇集各地的商团巨贾,还有各国隐藏的暗探人马,更有意图不明的偏隅组织……我们探查这么多年也未得其全貌,实在深不可测……”
刘启点点头。
虽有认同之意,但晁错知道,太子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有所指。
太子在其他所有事务上一直持高世之智,只有关系到这位弟弟的时候却有些含糊。
看着年轻的储君,晁错又道:“臣当然担心梁王的安危,但两位上殿既能决定让梁王前往,必定会护他万全。所以臣更担心的是——梁王会被利用……”
太子看向晁错,眸色微微加深,但面容上却更有暖意,语气极其柔和:“我知道先生从来都是棋落一子预看三步,您的这份担心是为我着想,不过,我们同父同母的兄弟,相互之间的感情您还不清楚吗?!”
晁错眉头蹙紧:“绒羽少年生性未定,家人的宠溺并不能笃定他一定会回馈对等的忠诚……这一次得到皇帝重用,为了探明他的心志、衡量他的价值,多少路人马又会用上多少种方法?殿下心中的至亲至信,在别人眼中却只会被视为未来无限的出山猛虎啊……”
听了这番语重心长,太子并没有露出晁错所期待的深思,而且,可能觉得这样的比喻很是可爱,他反而呵呵地笑了笑:“我还送给这只小老虎一双翅膀呢……”
晁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太子笑而不答,身后的翟奉昱一脸无奈地将几案上玄黑的檀木盒捧起,上前两三步,打开盒盖递进晁错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