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等价交换 (第2/2页)
第一次和“傲慢”小姐见面时,对方表示曾经占卜过艾琳的现状,得到了不好的启示,因此委托道格拉斯在东区寻找对方。
可促使“傲慢”小姐发起占卜的原因是什么?
玛琳只是个普通人——在梅丽莎决定帮助她的那一天,玛琳只是个普通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受害者。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这位可怜的少女会在短短几天内转变成为双手染血的复仇者。
或许唯二的征兆就是那天道格拉斯送玛琳登上列车时站台上稍纵即逝的致命危机感和后续的列车事故。然而作为半个当事人,道格拉斯也完全没往玛琳身上推测。
对方登上列车后发生的事情成为了他的盲区,但是,“傲慢”小姐看起来并没陷入同样的盲区。
而事实证明,玛琳身上的确有着疑点。
恶魔途径在低序列就有着“冷血者”、“连环杀手”阶段,据说会逐渐丧失所有感情所有人性。艾文.汤伯森显然不例外,那家伙目的性很强,为了达成目的能眼睛都不眨地牺牲半个城市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半神,在战斗中没忘记保护玛琳,走的时候也带上了她。
这是个十分反常的信号。
如果说是为了借她身上的“联系”找到自己,那么艾文已经达到了目的,没道理再继续关注她,除非她的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半神的价值!
“玛琳是线索,不是目的。”同样平稳地,“傲慢”小姐给出了答案。
“艾文.汤伯森?”
“是的。”
道格拉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你们对他的了解?”
“也许不比你对他的了解多。”对方轻声道,“比如,我们才从你这里知道,他也是‘穿越者’。”
穿越者,这是个发音别扭,生拼硬造的单词,被土着造出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傲慢”小姐有接触其他的穿越者?道格拉斯心头一跳,但只是静静听着。
“你知道七大教会在南大陆的联合行动吗?艾文.汤伯森就来自南大陆,犯下多起血案引起七大教会注意和追杀后,凭借邪神的眷顾,偷渡至北大陆。他率先于弗萨克登陆,后续行踪难以考证——直到你提供了耶托奈夫城事件的完整情报。当然,在此之前,我们也关注到了耶托奈夫城发生的事件并派出队伍追索,否则,不会锁定在贝克兰德,锁定在玛琳身上。”
“……他还自称‘联系的恶魔’。”听罢“傲慢”小姐的回答,道格拉斯补充了一句,并追问道,“你有能杀死他的计划吗?”
“这很难。”
“傲慢”小姐并没有否认,只是强调了其中困难之处:“只要你有了足以危害他生命的念头,他就能提前做出应对。能够屏蔽这种感应的只有‘猎魔者’——‘战士’途径的半神。”
“我只需要知道有,或者没有。以及你策划的地点是否是贝克兰德。”
“你想让艾文暂时离开贝克兰德?”
“我想让他死。”道格拉斯皱了下眉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但如你所见,我只是序列八。所以不论是谁,能杀死那个危险的家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就先将那家伙从贝克兰德驱逐出去,这样……我身边的人,就安全了。”
短暂沉默后,见“傲慢”小姐没有回应的迹象,他继续问道:“有没有能让普通人在半神手下保命的手段。符咒,非凡物品,什么都可以。”
“这是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可能性。”
对方似乎轻叹了一声:“我可以提供思路……你有‘蠕动的饥饿’,应该进行过灵界旅行吧。用特殊的材料去制作高级‘旅行’符咒,用仪式固化旅行的终点,设置合适的开启咒文。但是,能不能在那个时刻反应过来,激活符咒,则是另一码事。”
高级符咒……道格拉斯先是振奋,随即却意识到,现行的七位,呃,六位正神中,没有哪位号称执掌有灵界相关权柄。
就连邪神,似乎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描述。
符咒的本质,就是借助仪式和恰当的材料,固定下高位存在的部分灵性及力量。事实上假如道格拉斯举行仪式向自己借力,也能制作出符咒,但效果就没什么可令人期待的了。因此在符咒制作中,高位存在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道格拉斯想了又想,谨慎问道:“亚伯拉罕家族还有现存的,能够响应仪式的,相对友善的高层吗?”
他知道的掌握“学徒”途径的势力,除了源自第四纪的亚伯拉罕家族、塔玛拉家族外,就只剩灵知会了,而后两者似乎有一定重合,还与魔女教派强相关,怎么想都和“友善”搭不上边,只能作为备选。
“……”“傲慢”小姐隔了那么几秒钟才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没给道格拉斯继续询问的机会,她接着说道:“再次感谢你的配合,道格拉斯先生,相关的情报,我会想办法转达给黑夜和风暴教会。”
说罢,面目模糊不清的“傲慢”小姐微微躬身致礼后,从沙发上起身。
在她经过身边时,道格拉斯抓起“蠕动的饥饿”,将薄薄的人皮手套向上抛起又接住,“嘿”地笑了一声:“不把它拿走吗?”
“你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蠕动的饥饿’。”
已经很是耳熟的声音带着和善的笑意,在近处响起。
“所以,把它留在你的手里,也许会在未来带来更多惊喜。”
道格拉斯不置可否地将手套塞回口袋,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以主人的身份将不请自来的客人送到门口,看着对方摘下衣架上的斗篷与贝雷帽,手掌已经按在门把上时,才像是刚刚想起一般问道:“玛琳该怎么办?她很信任艾文.汤伯森。”
“如果有机会,将她带给我,我会尝试解决这件事。”
门缓缓向外敞开,又缓缓地合上,锁舌咬合着发出了“咔哒”声。
道格拉斯反身回到客厅,看到蜷缩着睡在单人沙发上的维瑞蒂身子越来越歪,脑袋从靠着的沙发扶手上滑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惊醒,有些迷朦地看向四周。
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登时露出了浅淡的笑容,抬起手“啪”地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力:“怎么睡在这里?”
“呀……你,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金发的维瑞蒂猛然做起,直到看见壁钟上不算太晚的时间才松了口气,接着欣喜地看向道格拉斯。
“洗漱好了下来吃饭。”后者已经网起袖口,走向厨房,只丢下一句话,“今天送你去上学。”
小姑娘刚想答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跳下沙发,打着赤脚追在道格拉斯身后噔噔噔跑进厨房狐疑地盯着他:“你不上班吗,怎么有时间送我上学……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危险的事了?”
她记得清楚,原来住在东区时,道格拉斯都懒得起床送她上学——实际上他们的住所在东区边缘,已经足够安全——除非他之前在外惹了足以让别人找上门来的麻烦。
懒得拿开罐器的道格拉斯正准备从腰间拔刀去撬茄汁鹰嘴豆罐头,听到维瑞蒂的声音后又迅速放弃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打开橱柜翻找,头也不回:“你到了学校问问那些买了早报的同学就知道了。”
“?”
这算是什么答案……维瑞蒂满头雾水地鼓了下腮帮,眼见道格拉斯已经左右开火地热起罐头煎起培根,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又好笑又好气地回去洗漱穿衣,把自己倒腾齐整后和道格拉斯一起享用了煎培根、茄汁鹰嘴豆炖蛋和涂了黄油的白面包,又一起登上公共马车。
直到告别后迈入校门,维瑞蒂心头都带有一丝茫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从朋友那里借来了早报,看到了恨不得占据整个版面的“丰收教堂倒塌,月季花街被毁”的头条新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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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精油和冷水浸泡过衣物洗去沾染的血迹,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收起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在客厅桌面上的一卷纸钞,出门买菜,研究符咒制作,做饭,等小朋友回家吃饭——意外的是没等到小朋友问这问那,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看了早报也看到了伤亡数字,因此小心翼翼地没有触碰敏感话题——继续研究符咒制作,洗漱,睡觉。
意外充实的一天过后,凌晨时分,道格拉斯诈尸一样猛地翻身坐起,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咬牙忍住了那一段又一段记忆被重新塞进脑海的精神上的刺痛,半晌过后,才低低地骂了一句。
阿蒙把他应该记得的都还给他了。
而且,附赠了那段和“傲慢”小姐谈话时的“实况录像”——在那段“录像”中,道格拉斯看到自家那不宽敞的沙发上除了“贝克兰德的宝石”奥黛丽.霍尔外,还挤着军情九处少将休.迪尔查和另一位气质慵懒、手持水晶球的棕发蓝眼女士时,心情是懵逼的。
三个人?“傲慢”小姐已经是半神了,还得捎两个人才敢来见我?那一位棕发蓝眼的女士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格外亲切……道格拉斯一边腹诽着,一边继续看“录像”,看到自己从口袋里掏出“蠕动的饥饿”时,再次感到深深的无言以对。
他不否认自己是想用这只手套做幌子和“傲慢”小姐深入交流来着,但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去楼上拿下来。毕竟“蠕动的饥饿”一天给真实造物主唱三次赞美诗,谁听谁受不了,道格拉斯平时都是把它夹在厚厚书籍之间并锁紧抽屉,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录像”不止展示了画面,连那三人对话的内容道格拉斯都听得一清二楚,在发现对方将重点转移到“铁血十字会”和梅迪奇身上时,他毫不客气地松了口气,同时,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于虚空中破碎的声音。
尽管有阿蒙的帮助,但亲自通过“蠕动的饥饿”和主动交出情报的方式诱导了或许是三位半神后,他的首份“戏法大师”完成了全面消化,第二份的消化进度也可喜地噌噌上涨。
“终于可以晋升了……”他转动头部瞄了眼墙上的壁灯,管道上的旋钮就自行转到开启,充斥灯罩的瓦斯随即被一闪而过的火苗点燃,昏黄光芒朦胧地照亮了房间。
道格拉斯踱步到书桌边,翻开随便地放置于桌面的笔记本,低头审视起那几段端正的“罗塞尔文”:
“戏法大师扮演守则
“1、重点在于‘表演’与‘愚弄’,‘欺骗’与‘误导’;
“2、主动营造机会,寻找合适的观众,给人带来意料之外的结果;
“3、所有人都可以沉浸于戏法,但戏法大师必须看到真实,不能欺骗自己;
“4、当无法愚弄无法躲避的命运席卷而来时,灵活比固执更有用。”
想了想,他拿起钢笔,在末尾添续道:
“5、机会到来时,不惜代价地抓住它——无法登上舞台的表演者,是没有价值的。”
吹干墨迹,合上本册,道格拉斯将人皮手套戴在左手,装了一面小巧的梳妆镜在口袋中。
回忆着刚刚被塞回脑海深处的某个坐标,他催动着“蠕动的饥饿”,在封印物帮助下踏入看似空旷的灵界,短暂行走了几步后就返回现实。
眼前波光流通,无形而透明的身影迅速远去,出现在道格拉斯面前的是一扇毫不起眼,灰暗阴沉的门扉,边边角角上结着密集蛛网。
这扇门扉与它所属的独栋建筑看起来都破败不堪,很久未曾得到造访,像个故去的幽灵一般伫立在贝克兰德城郊,破烂空荡的窗框凝视着夜色,呼啸风声是它喉咙深处沙哑喘息,时断时续,呜咽不停。
门扉的正中没有锁孔,只有一个不大的凹陷。
深吸了一口气,道格拉斯拿出梳妆镜,将镜面对准凹陷,一手抚摸着镜面用古弗萨克语轻声诵念道:
“徘徊不去的英灵,真实造物主的眷属,凝视命运的眼睛……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为我开启面前的门扉,祈求您指引道路……”
虽然镜面背对着他,但一副画面却自然而然地浮现于他的脑海中:透亮的玻璃镜面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浅塘般泛起柔和波澜,旋即变得幽深而晦暗,仿佛联通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背面涂抹的用来反光的水银随之流淌成漩涡似的环状,不断盘旋……直到那虚空之中,银蛇的鳞片相互摩擦着发出簌簌声响,它鲜红的双眸抬起——
灵性直觉的跃动让道格拉斯及时闭上了双眼,但冰凉活物从手背上游走而过的触感还是令人几欲颤栗。
从镜中探出的银蛇盘卷着挂在他的手臂上贪恋了一会儿属于活人的脉搏和温度,才缓缓向前,将自己嵌入了凹陷之处。
吱呀……轴承轻响声响让道格拉斯鼓起勇气,眯起双眼。摇摇欲坠的木板变成了镌刻有蛇型图案与巨大倒十字架、散发着铁腥气味的高大对开门扉,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段地板由黑红两色拼接、墙壁暗沉沾染着不明污渍的漫长走廊。
极光会贝克兰德总部的大门正缓缓向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