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花有情水无意 一别两宽各自安 (第2/2页)
于微容本想说不可以,可想到有外人在场,若是就这样被白芷抱着回去,似乎也不像话。
近来她个子又长了一些,尤其是身体发育,似乎更明显了。方才白芷给她接骨,松了束胸的纱带,总要整理一下才能回去。
可现下顾庭似乎并无离开之意,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在她和白芷身上扫来扫去,没的让人讨厌。
“喂,你能不能先走啊!我和白芷还有话说!”她冲顾庭说道。
顾庭一愣:“你是,叫我先走?”他以为于微容只是不喜欢他,万万没想到,她方才的眼神,分明是满满的嫌弃。
一时错愕。这段时间,他在阁中上下行走,何时遭过这般嫌弃?他也不是非要求着她的!
心中那股子傲气又浮了上来:“既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扰了!”他说的毫不客气,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了,叶白芷才低低的说:“你真的如此讨厌他吗?”
于微容理好衣衫,想了想:“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他这人总有些刻意,此前与我玩笑,后来又总在我身边黏着,那双眼睛,盯得叫人好不自在!”
叶白芷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也不傻!”
于微容不满地抗议:“白芷,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十二岁了!大哥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帮着爹爹处理家里的事务了!”
叶白芷切了一声:“你十二岁却只知道上树掏鸟蛋!”
“叶白芷!”
林中传来一阵惊呼,惊的附近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顾庭气呼呼的回了阁中,越想越不平。难不成这些日子,她竟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有意接近她、讨好她?
知她嘴馋,他便主动跟着陆宗韬几个,时常钓鱼猎鸟,或是去镇上用贴身银子买一些点心吃食。只是文松镇实在太小,精美的点心铺子一家也没有。但她明明都很开心,对他也不似最初那般抗拒。
为何方才,那眼神中的嫌弃之意,如此直白?
顾庭十分受挫。
如此一想,只觉得如坐针毡。
正坐立不安时,秋应离在门外轻轻叩门:“顾公子在吗?”
顾庭敛起情绪,理了理衣着,走过去开了门,朝秋应离行了礼,才问道:“先生可是有何事?”
门口,秋应离拿着一封信递过来:“这是燕青的信!”
顾庭拆开,好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他仔细读了。原来是说,陆燕青在归乡后不到三日,母亲便重病不治,撒手人寰。按照礼数他需在家守孝,一个月后方能离家。
只是念着借了顾庭的马儿,不好耽搁太久,便托人将马儿送回了永州顾府。
至于顾庭,他在信中千恩万谢,无以为报,唯有一枚祖传的玉貔貅,赠予公子聊表谢意。
顾庭端详那枚玉貔貅,质地通透,造型精美,虽非上品,却也是难得一见。此前听闻陆燕青家境贫寒,想来这已是他能拿出手,最体面的物件了。
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由衷地说:“陆兄虽然身处涟漪,却心中坦荡有真义,庭十分钦佩。只是,这枚玉貔貅,想来于他十分要紧,晚辈不能收!”
秋应离劝解道:“顾公子客气了,这是燕青的一片心意,公子万莫推辞!否则,燕青回来定要伤心!”
顾庭想想觉得有道理:“既如此,我便收下。陆兄待人心诚,实为君子,也是我与他有缘,我也留下一物回赠与他,不负我们相识一场的情意,若他日陆兄经留永州,庭必盛情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说着,从腰袋间解下一个玉白色小瓷瓶:“这是药王府的玉冰丹,能解百毒,保心脉,我赠予陆兄,望他岁岁平安。”
秋应离大吃一惊:“万万不可,这太过于贵重了!”
“比之这区区两颗丹药,陆兄待人心诚更显珍贵。”
如此,秋应离不好再推辞。
他心知这两颗玉冰丹极其珍贵。当年,周家军少将军周宏孝,在宣城一战中,身中洛部的瘴气之毒,药王府也束手无策,不久便撒手人寰。
此后,药王府潜心研制,才有了这玉冰丹,对洛部、楚国特有的障毒和虫毒也甚有效。只是,这炼药的药材十分难寻,一颗玉冰丹千金难求。就连齐国皇室,也只进献了五粒。顾庭此番一出手便是两粒,可谓价值千金。而他却无丝毫心疼之意,一脸坦荡豪气,颇有几分当年顾天林的侠义之气。
秋应离看的不免有些恍惚,若故人尚在人世,看到养子这般出色,必定也会心感欣慰吧!如此一想,对顾庭更是好感丛生。
“既然陆兄还需些时日才能回阁,那我便不再等候了,晚辈明日便启程回永州。这些时日多有叨扰,感谢先生和诸位小先生的盛情款待!”顾庭想了想,客气说道。
“顾公子何不再多留些日子?”秋应离客套地挽留。
“此次出门耽搁了许久,想必家中担忧,此前曾飞鸽传书说明缘由,但祖父身体抱恙,府中事务繁杂,还是早日回府比较稳妥。”
“既如此,那秋某便也不强求了!”秋应离道,顾青这几年时常传出身子不好,顾氏在江湖虽是半隐退状态,但与齐国皇室沾亲带故,总也免不了沾手一些朝廷事务。想来多由顾庭帮忙打理。如此,便不再挽留。
“顾公子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是以,秋某还有一事相求!”
顾庭挑了挑眉,见他十分为难,突然明了,真诚地说:“秋先生说的,可是微容的事!”
秋应离抬眸瞥了瞥,点了点头。顾庭释然一笑:“先生请放心!文松阁只有一位于微容小先生!”
秋应离一愣,只是片刻,便深深揖了一礼:“公子大义,秋某替家师和小师弟,多谢公子!”
顾庭笑笑。
他原本十分疑惑,为何于微容要女扮男装留在阁中。但近来观察,这姑娘性子张扬,行事全凭自己心意,身为男子,都难免会惹出许多祸事,何况女子?
这世道,对女子束缚太多,若是养在闺阁,倒是埋没了。秋松明老先生一向惜才,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必也不会出此下策。
何况,文松阁上下皆是男子,于微容长的那般好看,若是她女子身份被人察觉,谁知会不会惹来其他人的觊觎之心……
想到此处,顾庭心中突然一阵嫉妒。原本,留在阁中,也是为了能与于微容多待些时日。他是求之不得。可如今看来,她对自己全无一点情意,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只是经此一别,遥遥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而她,未必就会记得自己。
顾庭苦笑一声,第一次觉得遗憾为何滋味。
第二日一早,顾庭便收了行囊起身出发。阁中弟子,如陆宗韬、孙平、钟无期等人,无不惋惜。昨日晚膳时分,多加了好几道菜肴为他践行。
只是,阁中常有师父师叔的挚友来拜访,见惯了离别,倒不觉得伤感。秋应离在书阁中收拾了几本心经赠予顾庭,虽说顾氏剑法天下一绝,但心经却是各家有所长,多习总无害。
顾庭站在院门外与众人一一拜别,目光有意无意往后院扫去。
人群中,没有于微容。
这个时辰,她应该还睡着。
顾庭叹了一口气,十分失望。
跨过这片石阶,他与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便算是告一段落。
文景十一年,北燕与齐国,在青州一战,北燕重部百里氏叛燕降齐,族长百里崇光携部临时倒戈,大开城门,齐国永王林承瑞率六万大军长驱直入,直逼北燕王都幽州。
无奈之下,北燕妥协,被迫北迁,退守逐鹿以北,以长城为界分而治之,此后数年,北燕元气大伤,不曾踏足中原一步。
同时,宸国吴兴水匪暴乱,齐国荣王率军,前往吴兴助宸平乱,缴获一枚玉玺,竟就是那传闻中的传国玉玺!
各国得知此事,纷纷撕毁与皇室的协议,不再俯首称臣,皇室大乱,广发请帖,邀请天下大儒学士前往神都商议对策。
名上是邀请,实则是大内高手,扮做内侍的模样,一一挟持。
一时之间,天下大乱。
又是一年冬天。
才刚过小寒,一向很少落雪的平阳,居然一连落了三四天的雪。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并没有因为纷纷扬扬的大雪而冷清寂寥。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年尾祭扫。
苏府所在的巷子,却十分安静。除了府门前张挂着应景的红灯笼,府门前门口罗雀,若非知情人,定然以为这是一处极其普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