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雷鸣 (第2/2页)
楚云都伸手将披风环过她的肩膀,低头系着绑带,语调轻轻:“且等一会儿吧,免得不留意踩着了。”
两人离得很近,陆知酒稍稍抬眼便看到楚云都低垂的睫毛,他的头发被雨水微微打湿,连衣角边也湿哒哒的。
陆知酒问道:“侯爷淋雨了?”
正系着衣带的楚云都顿了顿,语气平常:“嗯,一些。”
“侯爷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夜半三更出现在她的房门外,若是巧合未免也太不合理。
系好披风,楚云都松开手:“我路过你院门,本想着……起风了,我……”
他突然收了口,竟是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顿在这。
很显然没备好措辞的样子。
陆知酒也并不催他,而是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不急,也看不出另外的情绪。
楚云都不知为何生出些怯意,本想扯些谎避免被她冷嘲热讽,却又有些不甘。
他撇过头去:“暴雨突至,我担心会有雷鸣。你说过会害怕。”
又是片刻的沉默,下人收拾好屋内的狼藉来回禀,这才让两人间的僵持得以缓解。
雷鸣,害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其实陆知酒倒还有些印象的。
楚云都二十岁生辰之时,曾亲自登门拜访递帖子,邀陆家上下赴他生辰宴。
楚云都是谁?便是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薄面,陆知酒如何能拒他?更别说自己那自诩清高却趋炎附势的爹了。
可真待到楚云都生辰那一日,接连几日的好天气被一场暴雨击垮,黑云压城,好生沉闷。
生辰宴照常开席,陆家老少皆携礼而来,唯独陆知酒迟迟未至。
左相陆康华顾左右而言他,他的夫人倒看似好言好语了一番:“二姑娘向来随心,我们也不好管的。可已到之人心意是一分不少,还望侯爷莫怪。”
楚云都脸色不好,却也和颜悦色地让人领着他们去了本留着的上座。
入夜,暴雨仍是未停。陆知酒坐在窗边看书打盹,窗便被轻轻敲响了。
陆知酒骇了一跳,还没等惊叫出声,便有雨水伴随着开窗的动作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拿衣袖遮挡不及,瞬间就湿了头发和书角。
楚云都踩着窗沿跳进她的闺房,轻巧落地后甩了甩头,转身看着愣在窗边的陆知酒。
陆知酒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湿哒哒的楚云都和地上一滩水。
“你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质问,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楚云都一脸黑气,不像平日总对她笑着的模样:“来看看本该在我生辰宴上的二姑娘,在忙些什么。”
陆知酒的气焰一下就不如刚才那般嚣张了。
她是故意不去的,可她没想过会被当面问责。她想着,他邀了那么多人,怎的也不差她一个。
可是现下……
他是骁定侯,这事可大可小,她也不想真的得罪了他,便随口诌道:“雨太大。”
楚云都挑起嘴角,笑意森森:“别人能来,你便不能来。”
这就是要追究到底的意思了。
陆知酒哪里被人这么逼问过,心下害怕,攥着书的手收紧,一时没有作声。
气势迫人的楚云都,不敛起锋芒的时候果真就如一头难驯的野狼一般。
他眉眼锋利,咄咄逼人,额角的那道短疤更是如同鬼魅,让陆知酒恐惧又厌恶。
久久无人言语,陆知酒暗吸一口气,说道:“臣女自小惧怕雷鸣之声,当真是出不得门。”
她仍是一派清贵之姿,甚至没装出半分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将楚云都方才的睚眦必报搅得半分不剩。
楚云都默了半晌,朝她走了半步:“今日的确雷声不止。”
陆知酒仍是低着头,见他动作,她未退,反而想尽办法止住不自觉的颤抖。
楚云都不再靠近了,语气有些僵硬:“你早些说不就得了。”
陆知酒道:“臣女如何能提前得知今日会打雷下雨。”
楚云都的声音便又低了些:“……确是如此。”
他似乎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屋里踱了踱,可又看到自己脚下麻烦的雨水,就又背对着陆知酒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头,说道:“那你可还好?还怕么?”
陆知酒回道:“在家中自然还好。多谢侯爷关心。”
她的话客气得很,好似也没有怪他,却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楚云都想埋怨些别的,却无从埋怨,心里是未曾有过的堵得慌。
他故意嘀咕:“娇气得要命。”
陆知酒听到了,什么也没说。
算起来,在这一世里这件事过去了多久呢?楚云都如今二十一有余,一年多了吧,亏他还记得。
陆知酒低头轻笑一下。
这般的小动作也被楚云都察觉,他看向她,无声地询问。
陆知酒瞧了瞧廊外,这暴雨还未有停歇的意思。
她问:“侯爷可要进去坐坐?等雨停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