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求情 (第2/2页)
可这司渊又是什么人?别人不知,经过姑子那一世的她又怎会不知。
当今圣上的祖父与司渊的祖父乃皇室兄弟,圣上的祖父乃庶子,司渊的祖父乃嫡子,若非司渊的祖父在继位前猝死,圣上的祖父绝无可能继承皇位。
彼时司渊的父亲尚年幼,便被封为镇北王,安排送往了极寒之处的封地北肃。各封地的王侯每年都需述职,镇北王却始终被以路途奔波劳累为由,软禁于封地,每十载方可进京。
圣上的祖父尚念手足之情,可先皇却心狠手辣,想了多种法子要断了镇北王的后,司渊便是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出生才几日,便被镇北王夫人遣人送出了北肃。
后来,他便成了陆府教书先生的儿子,与陆家的小姐少爷一同在陆府的学堂中听学。
陆知酒自小同他一起长大,于微末之中爱慕他,因他博学多识却谦逊知礼,因他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也因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直,更因他独独为她绽放的温柔。
可这一切都为假象,骗得她好苦。
皇帝是什么人,哪有什么秘密能长久隐瞒下去,司渊的身份,现在便已然岌岌可危了。
曾经的陆知酒什么都不懂,顶着相府千金的身份亲近司渊,嘴上说着非他不嫁,如此行径若是寻常人家只会留下笑柄,可放在相府贵女身上,就不得不与家族兴衰挂钩。
偏……偏楚云都还要娶她。
楚云都手握重兵,与非司渊不嫁之人纠缠不清,如何能不叫圣上疑心?
这番事件前世未曾经历,可她未赴宴的罪名又如何清算?目无君上之罪,陆知酒这辈子担不起,上辈子也没有担得起的道理。
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她不信没有楚云都的原因。
陆知酒垂头跪着,惊觉手上一热,她侧头一看,是楚云都握住了她的手。
他皱着眉,仍是一副冷厉的神色,陆知酒朝他一笑,带了点抚慰的意思。
伴君如伴虎,陆知酒深知当今的天子如何喜怒无常,他是明君,却也猜忌过盛。
陆知酒暗暗深吸一口气,开口:“望陛下恕罪,侯爷是怕臣女若是丢了人又要哭鼻子烦他,这才有这番请求,可臣女却不服气,也不想拂了陛下与娘娘的好意。恳请陛下与娘娘,准允臣女弹奏一曲,是优是劣,任凭诸位评判。”
上首一阵静默,周遭也未发出半点声音。
片刻后,爽朗而中气十足的笑声响起,伴随着几声巴掌相击的声音:“好!好!”
陆知酒仍垂着头,一动不动。
“云都啊,你瞧瞧,人小妮子倒是比你大方。”
皇帝调笑一通,楚云都顿了顿,称是。
皇帝又很快开始吩咐人,一副要凑热闹的样子:“快,来人,给陆家二姑娘备琴。”
周遭重新恢复生机,所有人又重新喜笑颜开,似乎这欢笑声并不曾散去。
两位宫人来到陆知酒与楚云都身边,将二人虚虚扶起,表示着圣上对他们的爱护。
楚云都托着陆知酒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本想拍一拍她衣摆上的灰尘,却被陆知酒止住了。
楚云都看向她,她笑了笑,回的声音很低:“侯爷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楚云都便收了手,撇过头,表情更冷了。
陆知酒看着他只露出的耳侧,心下有点涩涩的。
他能明白她的心思吗?
他是侯爷,她不想他被人说三道四,也不想他因她招来无谓的麻烦。
两人静默立着,待琴摆好,陆知酒微微转身对楚云都说:“侯爷先回座吧。莫要担心我。”
楚云都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陆知酒却已经朝中央的古琴走去,他便回到了原来的座位,皱眉看着她。
陆知酒出生名门,自小受严苛的礼仪教导,加上超人的天赋与秉性,琴棋书画不可谓不精通。这才女之名也非虚名。
只是前世比她才名更出名的,便是她对司渊的穷追不舍,到了到了,谁还能记起她的才名?
况且,但凡非闭塞的上京官宦人家,谁又不知道她是极喜欢让楚云都出丑的。只要是能让楚云都不快,她便都愿意干。
想来,皇帝此番也正是想一箭双雕吧。可惜。
陆知酒坐于琴凳上微微低头行了个礼。
她今日一身青绿的衣裙,裙摆随意地在地面散出一个仿佛刻意摆弄的弧度,优雅如一只缓慢游曳的天鹅,她相貌本就是无可否认的出众,现下还未开始拨弄琴弦,便已然让人挪不开眼。
琴音缓缓流出,似绵柔的绸缎于宴席的众人间穿梭游走。
《秋月吟》。
楚云都听到的瞬间就辨了出来。
皎皎流光缺月重圆,细雨生妙笔,草木清风里。
她的琴音,便真的将皎皎的月光引下,铺就一片银白的霜雪,带来阵阵携着草香的清风。
只是今夜倒是无雨。
一曲罢,她站起行礼,众人的称赞带着些难以置信的迟疑,随皇帝的重赏一同来临。
陆知酒谢礼后便回到了楚云都身边落座,仰脸看了看他。
她本想也等他夸赞一番,毕竟自己的琴音也的确值得真心夸赞。
可他却无动于衷,甚至并未多看她一眼。
陆知酒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他伸手准备拿起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