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三)(6.3k)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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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熹微的晨光照破了天边最后一抹暗色,轻薄的露珠挂在树上将落未落。
空旷的原野上微风吹拂,原本挺直着腰身的青草也随着风声起起伏伏。
高柳城地处边境,往日里行人来往本就极少,其外更多是空旷草地,唯有其南有一处密林,往日里常有野鹿和野兔处没。
李焉是中原繁华之地来的名士,初来之时曾站在城楼上,和陈卫笑言过一句颇有些夸大的言语。
静坐城中也能听清城外的风吹草动。
当时他自然是无心之语,不想今日却是一语成真。
城外有马蹄声踏地而来。
北地历来多马,而此次鲜卑号称千人,却不只是有千匹骏马,即便不能做到一人双骑,可带来的马匹总是要比人数上多一些。
马匹在城外的旷野上奔驰,千余骏马奔腾而来,掀起一阵阵地鸣,对不曾见过万马奔腾的汉家人而言,无须兵刃相接,单单是这气势便已然足以让一些软弱之人落荒而逃。
而冲阵之时先以骑兵威慑,便是鲜卑用来南侵时的常用战法之一,屡试不爽。
此时高柳城西门处的守城士卒和一些正要出城的黔首见状立刻开始朝着城中跑去,一边跑着还一边大叫大嚷,其中不少人还跌倒在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丢了一地。
见了这些汉家人的丑态,对面奔跑在前的鲜卑骑卒在马上哈哈大笑,还有些人故意在马背上拉弓搭箭,似是开弓欲射,这般距离自然是射不中的,他们如此作为也不过是羞辱这些汉家人罢了。
这些年鲜卑常年南来,对汉家之人已没了当年的敬畏之心。
于他们眼中,如今的大汉早已不是当年驱匈奴于百里外,燕然勒石的强汉了。
仔细看去,虽是千骑突然奔袭而至,可眨眼之间却是已然分成了前中后三军。
后军自然是千人长丘敦需带着身边的二百余亲随压阵,在其身侧竖着一杆大旗,旗在之处,便是主帅所在之地。
中军六百余游骑则是在半途驻马而停,进可攻,退可守。
真正奔向城门的不过只有二百余骑。
汉家人每战必有先登,鲜卑自然也有哨骑。
而为先登与哨骑者,必为三军豪勇之士。
此时前军的哨骑已然冲至了城门。
先是见到了那些汉家人见到自家骑军的丑态,接着又见冲在最前的二余骑兵已然冲到了城门处,丘敦需这才放下心中疑虑。
他知道机不可失,连忙要身旁的护卫击鼓。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
半途的中军听闻鼓声立刻朝着城门处掠去。
此时城门处近在眼前,鲜卑前军却是稍慢下来,等到中军稍稍靠近了一些,这才策马朝着城中直冲而去。
前军虽然都是豪勇敢战之人,可他们的作用也无非是前军奋勇先行,为后军打开局面罢了。….
只有前后勾连,才能一举克敌制胜。
眼见大事将成,丘敦需有些志得意满,笑着对一旁的王严道:「王军师,看来你我不久之后就能在城中痛饮美酒了。想来这次大汗对咱们的封赏定然少不的。」
王严附和道:「多亏千人长统帅有功,不然如何会这般轻易就得成大功。」
「王军师无须谦虚,这天大的功劳有我的一半,自然也有你的一半。」丘敦需笑道。
如今大功尚且未成,两人已然瓜分完了功劳。
此时在鲜卑前军已然奔过城门,而中军即将紧随其后之际,倚在城楼上柱子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弱质文士却是站起身来,以手中木锤重重击在身侧的鼙鼓之上。
于此之时,早已半蹲在城楼上,以城墙遮掩身形的箭手们也是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即将奔赴城下的鲜卑游骑中军射下一阵箭雨。
箭如雨下,原本正飞马向前的鲜卑中军游骑自然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一时之间人马俱惊,不少人纷纷落马。
只是这箭雨虽然看着厉害,却是不曾有多少准头。被箭失射中落马之人还远远不及马匹受惊跌落马下之人。
而这箭雨的作用本也不是为杀敌,而是为阻敌。
一轮箭雨停歇之后,早有身后之人迅速跟上,射出下一轮箭雨。总之是不计箭失的损耗,就是要让这些鲜卑游骑进不得城门。
城上的守军多是高柳城中原本的守军,而城楼之下,城门之处,严阵以待的,是高顺和他的陷阵营。
此时那先入城的二百余骑鲜卑精锐却也是顾不得身后之人,自他们飞马入城,当先迎上他们的,便是横在城门前不远的绊马索。
他们入城之时甚急,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人被绊马索直接绊倒,跌落马下。只是鲜卑人历来弓马娴熟,绊马索又是战阵上常用的伎俩,故而他们很快便操纵着马匹越过了绊马索。
而绊马索之后迎接的他们的便是满地铁钉,不少人坐下马被地上的铁钉割伤了马匹的脚掌,跌下马来。
汉时骑兵尚无双掌马镫,故而骑兵多是以两翼策应,箭羽袭扰为主,至于骑兵冲锋之事多半也只能是追亡逐北之时。
此时鲜卑游骑战马已然废了大半,即便是尚存的在如此形势之下也再难冲锋,骑兵失了战马,便如人失去了双臂。
而在对面,高顺站在最前,指挥着陷阵营弯弓搭箭,迎面便是给了这些鲜卑人一阵箭雨,与城楼上的阻敌不同,他们却是实打实的杀敌,一阵箭雨之后自然还有不少鲜卑的幸存者,而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准备妥当的矛手。
高顺就像一个冷漠的看客,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陷阵营的一举一动。
便是如他当初在河内所言,即便是这世上的万人敌,若是入了他陷阵营的阵中,他也能擒得。….
此时箭羽已尽,剩下的鲜卑人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此时已然硬顶着长矛凑了过来。
剩下的,自然便是贴身近战。
高顺抽刀而出,当先前行,口中嘶吼一声,「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诸君,陷阵!」
二百余陷阵营一起压上,城内响彻喊杀声。
「陷阵!」
此时中军之中还有鲜卑游骑冒着箭雨涌入城门处助战。
陷阵营身后不远处,李焉和陈卫带着百余县卒持戈而守,以备不测。
此时他见前方厮杀的惨烈,再也顾不得其他,散冠批发,抽剑而出,便要带人上前助阵,陈卫连忙阻拦,可一时之间竟是扯不住这个在他看来极为文弱的读书人。
李焉将陈卫扯着他的手奋力甩开,慨声道:「如今旁人尚在死战,我高柳之人便要坐视不成!我虽文士,可也提的起剑!」
他朝着身后县卒怒吼一声,「诸君,随我死战!」
边地家家多有刀剑,随着李焉等人加入战局之中,原本听闻鲜卑南来,带着家中妻儿躲在屋中的汉子们,将妻儿在家中安顿好,取了屋中的刀剑,一个接一个的奔赴城西而去。
西门之战,终究还是成了一城之战。
虽是将鲜卑游骑堵在了西门,却是满城尽是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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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原本驻马后军正在与王严说笑的丘敦需面色大变。
到底是多年历经战阵的老将,到了此时自然知道城中早已有准备,此时他才发现他确是有些大意了。
于此之时他已然有些进退失据,在他面前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
其一自然是全军压上,此时若是全军压上,未尝没有一战功成,拿下高柳城的机会。而只要拿下了高柳城,即便是有再大的折损也值得。
只是如此无异于一场豪赌,城中之人既然敢开门迎敌,自然是有所准备,他不知城中之人到底准备的如何,赌的就是城中的防守挡不住他们鲜卑精锐的铁蹄。
赌大赢大,可稍有不慎,他也许就会将所有人都葬送在这里。
另外一条路自然是立刻退走,舍了前军不要,带着中军和后军退回到鲜卑去。
此时后军和未曾入城的中军加起来还有四五百人之数,若是想要撤离自然能退走,想来那些汉军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城追击。
若是如此他固然能够安全退走,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舍弃了前军和那些入了城的中军,战场弃将,历来是军中的大忌。
连为自家卖命的手下将士都救不得,日后又哪里还会有人为你卖命
何况鲜卑多是以部族起家,手下兵士多是在部族之中沾亲带故。这也是鲜卑骑军战力颇为强横的缘由之一,日后曾国藩的湘军也是与此有些相同。
再者,若是此时退走,那便是承认了败局。这次是三路齐出,不知另外两路战况如何,若是其他两路都是大胜,唯独他这一路损兵折将,以檀石槐的性子未必会杀他,可日后再想独自领兵却是办不到了。….
此时他游疑不定,迟迟下不了决断,他转过头来想要询问王严,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身后却是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丘敦需先是一愣,接着便要立刻示意后军准备迎敌。
于此地不会再有他们鲜卑人的骑军,所以身后的定然是敌非友。
他的反应已然不慢,只是身后那支骑军来势极快,鲜卑军中之人原本都被城中的喊杀之声所吸引,猝然之间还不曾来的及准备,身后那支骑军已然掩杀到了身前。
身后那支百余人上下,突袭而来的队伍却是不曾贸然撞上鲜卑后军,而是在掩杀到他们身后之后立刻又自动分散成了左右两队,朝着后军围拢开去。
左侧的队伍在后军之侧不断游曳,不时以弓箭袭扰,所用的是典型的并州战法,为首的是个手持画戟的汉子,手中一杆画戟变化莫测,每每出手定要有人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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