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嗳与沧 (第2/2页)
“英子,如果俺有你这个女儿就好了!”董卓祥抬起衣袖摸摸他的眼角。
董卓祥和杜疤没有儿女,眼瞅着杜疤提前到了更年期,不会再有生育,老了怎么办呢?董家裁缝铺子一代不如一代,杜疤缺德,不仅没有长相,心眼都坏透了,董卓祥只能唉声叹气,不知他叹息他的命运?还是叹息他年轻时候为了钱做了董家养子?更可恨的是他的终身大事被董家糊弄得如此糟糕。看着年幼又懂事的英子,他心升喜爱,他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英子瘦小的身影远去,他久久不愿意离开,他真的渴望自己能有英子这样的孩子,能继承他的手艺,那他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董卓祥性格看上去比较内向,其实,他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有说有笑活泼开朗的青年,自从他娶了杜堾,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也希望有人与他聊聊天,聊聊看不见的东西,聊聊眼下的战况,他讨厌打仗,民不聊生;聊聊看得见的东西,聊聊日寇的末日还有几天,郊外的炮火连着响了好几个月了,他感觉那一些鬼子蹦跶不久了;他更喜欢与街坊邻居坐一起喝喝茶,可是,那一些商家铺子的门只为那一些主顾敞开着,对他关着,他知道他谨小慎微,不惹事,不招事,那一些铺子掌柜的决不是冲着他董卓祥而不待见他,是冲着他屋里的那个女人、那个泼妇。唉,董卓祥长长叹了口气,他真的羡慕那一些通情达理的女人,不仅能给她的男人生儿育女,还能把她的男人里里外外打扮的漂漂亮亮,还能伺候公婆,与妯娌之间相处融洽,想想自己的父母,不仅不能踏进董家一步,甚至父母过世他都不能回去守孝,这就是做人家养子的下场,也怨他守不住底线而娶了那样一个女人。
董卓祥一边叹息着,一边转身走回了他的铺子,他的脚步迈不动,他真的很不想再踏进那个铺子,尤其每天面对着那样一个蛮横无理的女人,让他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英子的脚步往前走着,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真想回家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是,还有事,必须去一趟周家,他要看看舅母在不在周家?她还要看看晨阳在不在周家?
一路上英子迷迷瞪瞪,幸亏马路上的人力车的铃铛声,从她身边跑过;自行车“咯吱咯吱”,由远至近,提醒着她的耳朵。
周家药铺子在威海路上,它与董家和叶家的曲线距离一样多,三家几乎是在一个正三角上。以前英子路过威海路时,知道这儿有一家中药铺子,她没想到今年吴莲嫁给了这家的大少爷。认真想想,吴莲的命运没有那么糟糕,尤其她嫁给了周家后,她摆脱了刘香娥的欺凌,还能吃饱饭,还不用那么累,真是幸运,至少吴莲现在比英子过的舒心。想到吴莲,英子不由自主地笑了,她为吴莲高兴。
周家药铺里只有一个伙计,他在柜台上捣鼓着一些草,英子知道那一些草就是所谓的中药。英子的前脚丫刚刚碰到门口的台阶,一股股刺鼻的中药味瞬间飘到了英子的嘴边,好似她空空的肚子里被苦苦的药汤子灌满了。
“你,来抓药吗?”柜台里的伙计听到脚步声没有抬头,他继续翻弄着他手里的那一些中药。
英子的双手里紧紧攥着董卓祥给的三斤玉米面,往前迈着紧张的小步,这是她第一次到周家,说心里话她也有点紧张,还有点害怕,毕竟,周家大大小小还是一个买卖人家。
“俺不买药,俺找人!”英子轻言轻语。
听到英子的话音,周家伙计抬起头。
周家伙计十几岁的模样,一脸憨厚老实,他头上扣着一顶瓜皮帽,他的嘴边还有一层青青的胡子。当他从柜台上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小姑娘,他脸上瞬间升起一层红色,说话有点磕巴,“您,您看过大夫了,有药单吗?”
英子摇摇头,“俺说不买药,俺找人!”英子笑了,她想,眼前的伙计耳朵不好使吗?“俺找人!”英子低声重复着她嘴里的话。
“找人?找什么人?”年轻的活计语气里带着哆嗦,“找人?你找人到大街上呀,怎么会跑进我们药堂里来了?”
看着小伙计慌里慌张的神态,英子明白可能舅母就在周家。
“找俺舅母!”英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她压低声音重复着,“一个大个子女人,是掖县口音!”
“没,没有!”年轻伙计急忙向英子摆手,“你找错地方了吧?”
英子知道她从周家伙计嘴里问不出什么,她急忙咧咧嘴角,“俺找吴莲,俺叫英子!俺是她的朋友!”
“您找少奶奶呀?怎么不早说呢?她,她在,俺去给您禀告一声!您等等!”周家伙计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柜台,他一转身撩开柜台左侧的门帘,一闪身不见了。
药铺里只剩下了英子拘谨地站在那儿,她环顾四周,只有满屋的药柜子,黑压压矗立在四周的墙上,墙上的窗棂也是黑色的,窗子下面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把椅子,阳光穿过铺子正门照进来,照在英子细痩又矮小的身上,英子慢慢走到那一张桌子旁边,她慢慢把身体坐进椅子里,她慢慢把玉米面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她真的很累,从昨天上下班,到此时她都没有闭一下眼睛,她困了,她竟然把身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英子醒来时她愣了,她竟然睡在一张床上,她身边站着孔阅先,还有她舅母刘缵花,还有地上跑着的晨阳。英子想坐起来,她要看看晨阳,她不知道一天不见,在晨阳身上发生了什么?
“英子醒了!”刘缵花笑盈盈地看着英子的脸,“可把俺英子困坏了,正正睡了五个多小时!”
“五个小时?”英子一听舅母嘴里这么说吓了她一跳,如果五个小时,她仔细想想此时已经是下午了。
“姑姑醒了!”晨阳一扭身窜到了英子的身旁,他笑眯眯地昂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舅姥姥不让吵醒姑姑,俺听话,俺没敢大声吆喝!”
“英子,那个,俺刚进来,周老爷说,准备了饭,让你们一起去吃!”孔阅先微笑着向英子点点头,“刚刚俺去做的饭,熬了一锅粥,是大米粥!”
“大米粥?!”英子有两年没听到“大米”两个字啦,她又惊又喜,她的肚子已经叫了半天了,她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她又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的确饿了。
“英子!”吴莲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满脸欢喜,她挤过孔阅先的身旁来到英子身边。
英子急忙迈下床,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吴莲,“吴莲,不好意思,俺,俺不知怎么睡着了,还睡到了屋子里。”
刘缵花看着两个孩子有话说,她退出了屋子,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孔阅先,“可能,英子在生俺的气!她一声都没有喊俺,俺无法与英子解释!有话还是您说吧!”
“把晨阳留在周家这个主意俺出的,英子要埋怨,俺担着,这是为晨阳好,更是为她好,不是吗?晨阳继续留在叶家会被饿死。你也看到了英子多累,累死她俺可不愿意,在俺心里英子已经是俺孔阅先的女儿啦!从那天,除夕那天晚上,俺心里就一直把英子当成了俺的孩子,俺不希望她那么累!有一天俺还指望她给俺养老送终呢!”孔阅先满脸严肃,他不停地重复着他嘴里话,“她是实心眼,更是一个傻瓜!”
听了孔阅先的话刘缵花沉默。
这时,周老爷周永萱从前院走了过来,他张口就问孔阅先,“小晨阳呢?”
周永萱年纪约摸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四方脸庞,他额头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却浓黑而修长,一双圆眼睛闪烁着太阳直射的光,他两只眼睛有点地陷,露出厚厚的双眼皮,看他样子似乎有几天没睡好似的,他的脚步轻快,声音淳朴又响亮,他的声音穿过了院子飘到了屋里,飘到了英子和吴莲的耳边。
刘缵花和孔阅先没有回答周永萱的问话,他们知道把晨阳留给周家还需要英子点头,毕竟英子是晨阳的至亲。
“英子不愿意让晨阳留下吗?咳,俺不会亏待那个孩子的,俺会视如已出!”周永萱咂咂嘴巴,非常失望的表情。
“俺让晨阳留下来!”英子突然出现在孔阅先的身后,她慢慢走到周永萱的身前,她先向周永萱低低头,“周老爷,谢谢您喜欢俺侄子,您也许知道俺三哥三嫂的事情,俺只希望您对晨阳好!”英子泪水涟涟,“俺刚刚听吴莲说了,您真的对俺侄子很好!在您这儿,他不会被饿死!”
刘缵花听了英子嘴里的话也开始抹眼泪。
“就是,俺喜欢孩子,越喜欢孩子,越孩子少!”周永萱摇摇头,“今儿早上,孔老先生把晨阳带到俺眼前呀,俺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得了的,俺这心呀暖暖的,这也许就是缘分吧!晨阳在俺周家虽然不能顿顿吃好饭,至少俺不会把他饿着,即使没有俺吃的,俺也不会亏了这孩子的嘴。还有,以后这孩子不改姓,还是崔晨阳,催着这天呀快点阳光普照大地,咱们都能吃饱饭,过好日子,这名字呀,俺喜欢,有文化人就不一样,起名字都寓意深远!只是……”周永萱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拖着长音,“以后,以后晨阳长大了,看他的心吧!”
英子没想到周永萱这么开明,她心里感激不尽,刚刚在屋里吴莲也说了她公公婆婆的好。吴莲婆婆比吴莲公公大五岁,为人和蔼,从不把吴莲当傻瓜,她说吴莲除了嘴笨,其他地方都是一个合格的周家媳妇,她还说过了年就给吴莲和她儿子圆房,她看出了她儿子喜欢吴莲。
吃了饭,英子准备回家,刘缵花也想跟着回去。
周永萱说,“养好了伤再走吧!”
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着她舅母刘缵花的眼睛,“那个刘香娥已经变成了汉奸!”
刘缵花叹了口气,“俺也知道,这也是俺为什么离开叶家的原因,俺怕连累你们,英子呀,你们一定要小心!”
“那个马来福不是坏人,这是俺个人觉得,不知对不对?他说话不顺着刘香娥!”英子咬着嘴唇,她还想说朱家老大也不是坏人,她没说。
站在门口的孔阅先点点头,他回头看着英子,“本来想杀了她,杀了她更会有麻烦!咳,以后大家还要小心她!这几天俺还要去一趟崂山严寺,青保大队伤员需要药品!俺要走好几天,以后俺照顾不了你们,以后呀,你们自己当心点,走路看看身后,听朱老大说柳巷子偶尔会出现几个神神秘秘的陌生人,你们也要小心啊!”
英子从孔阅先嘴里听到朱老大的名字,她感觉好奇,“孔伯伯,您认识朱老大?”
“他不是坏人!”孔阅先点点头,“他值得信任!英子,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只要有力气,只要身体好,就能保护好弟弟妹妹!”
“嗯,孔伯伯,您也一定注意安全,俺等您回来!”
“自然,孔伯伯回来给叶家孩子们带好吃的!呵呵”孔阅先笑了。
“刘香娥这个女人真不是好东西!唉!”周永萱摇摇头叹口气,“那天孩子们从柳巷子回来,谈起那个女人,着实让俺生了一肚子气,吴莲说,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柳巷子了,第一她回来好几天吃不进去饭,她想她的祖母,第二,她害怕她后母。唉,俺还以为那个女人能收敛一下她的坏脾气,却没成想,她竟然与日本鬼子为伍,真是大逆不道,数典忘祖啊。”
英子心里也有好多疑问,刘香娥也是一个中国人,她的生活不如意也是日本鬼子带给她的,她为什么不恨日本鬼子,她偏偏要和中国人较劲?她真想不明白。
英子回到叶家时,太阳已经西落,新丽在一楼客厅织手套,她见到英子第一句话就问,“晨阳呢?”
“他在吴莲婆家,他很好,这几天就不让他回来了,过段时间再说吧,省的刘香娥那个女人找事!”
新菊和新新在书房里看书,新菊嘴里嘟囔着,“不让出去,真没意思!像关在笼子里的鸟!”
“新菊真会说,我看你们是吃饱饭闲的!”新丽跑上楼,她向新菊大声地吼着,“没饭吃的时候只知道肚子饿,还想出去玩?都没力气!我看以后还是饿着点好!”
“新丽姐,我们不出去玩,只需要每天能吃烤黄豆,英子姐烤的黄豆很好吃!”新菊一边嘟囔着嘴巴,一边满脸委屈地斜着眼角看着新丽,“英子姐拿回那么多好吃的,还有土豆,还有花生,为什么只给我们吃野菜?”
新丽沉默。
英子站在楼下,听着楼上新菊嘴里的埋怨她心里很难受。黄丫头一直乖乖地站在英子的身旁,英子蹲下身抚摸着黄丫头的头,“你跟着俺英子受苦啦!俺也没想到,俺把你从平度带到青岛来吃苦,你还变得胆小,你为什么怕那个刘香娥?她对你怎么啦?”
黄丫头垂下头,它不知道怎么回答英子的话,那天刘香娥来到叶家贼头贼脑,它想叫,刘香娥竟然从她身后拿出一把长刀,她说:你敢吆喝就杀了你吃狗肉!
从那天开始,黄丫头就特别害怕刘香娥。
英子转身向后院走去。
她从地窖子里拿出一捧花生,她要给新新他们吃。
“英子在家吗?”院门外传来了朱老头的声音,“给你们送壶开水!”
“朱老伯,谢谢您!”英子一边说,她一边把她手里的花生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她一边去给朱老头开门。
“你舅母在家吗?”朱老头问英子。
英子摇摇头。她发现朱老头满脸心事重重。
“这几天外面多了几条狗,你们不要出去,你舅母最好不要回来!”朱老头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往院里走。
“朱老伯,那个巡警呢?”英子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马来富,也许是因为昨天马来福帮着她说好话了吧?
“他在,他在巡逻,你找他吗?”朱老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英子平静的脸,“再过一个时辰他就下班回家了!”
“没事,他是一个好人!您把这些花生给他!”英子把那捧花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没有多,这是那天晚上他们给俺的!”
“花生?他们给你的,英子,你,你见到俺家煤球了吗?”朱老头满眼露出惊喜。
英子摇摇头,突然她又点点头。英子不认识煤球,但她认识朱家瑞,叶家祖母出殡那天他来过叶家,她认得,只是昨天晚上她没有见到朱家瑞,只听到他二哥嘴里提起过朱家瑞的名字,“吴穷和家瑞哥在一起,俺看到了!”英子也不知她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她也许是为了让朱老头高兴吧?
“咳,他阿妈至今还没有见到他,五六年了,那天他说他要回家见见他阿妈,可,他出了城再也没有回来,他阿妈也许等不到那一天啦!俺今儿来你们叶家,还想找你们舅母问问……”朱老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俺还是有点私事,拜托你们舅母联系一下俺家二小子,……让他回来见他阿妈最后一面,可是,俺又怕他回来,现在柳巷子多了好几双眼睛,不安全,不安全!唉!”朱老头摔着他两条长长的胳膊,垂着头嗳声叹气。
似乎就两天的时间朱老头老了好多,他目光呆滞、语气哽咽、唉声连连。这世道他什么没见过?亲眼目睹了炮火连天,老百姓流离失所,更亲眼目睹一些人抗不住严寒孤冷而用一根绳子上吊自杀,他也看到了逼良为娼,他更看到了坏人乘风作浪,继续变坏,那一些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如今他的老伴,与他携手四十多年的老伴即将撒手人寰,怎么能让他不悲楚?就像有人拿着钢针扎他的心脏,让他心疼,让他悲啼。
守着年幼的英子,老人泪水涟涟。
“朱老伯,朱大娘怎么啦?病得很厉害吗?”英子抬起头看着朱老头。
朱老头急忙抬起袄袖擦擦脸,摇摇头,“俺回去告诉她,她小小子很好,让她放心!”
“真的不用喊家瑞哥回家看看吗?”英子焦急地问。
朱老头又摇摇头,“外面狗太多,不安全,只要知道他好就行了。”朱老头手里捧着英子给马来富的花生走了。
看着老人蹉跎的背影英子心里酸酸的,她准备去见见朱家大娘,毕竟老人教过新丽编制手套,至今她都没有与老人见一面,老人对叶家有帮助,泉水之恩呢!
英子喊来新丽,她把地窖子剩下的花生装进了一个小布袋里,看看新菊和新新瞪着眼馋的表情,她从布袋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了新菊和新新,她嘱咐新菊把门顶上,然后她带着新丽走出了叶家院子。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灰色的马路,灰色的树木,灰色的行人,还有灰色的柳巷子,朱家的开水铺子也是灰色的。
朱家开水铺子门前围着好多邻居,平日里这一些邻居都曾得到过朱家的庇护与怜悯,朱家今天有事,大家都聚在朱家门口等着朱老头的召唤,随时给朱家帮忙,他们嘴里没有一句话,他们只有默默的垂头叹息和满眼的伤心。
英子拉着新丽挤进了朱家开水铺子,英子这是第三次来到朱家,第一次是叶祖母离世那一天,第二次就是前几天她来朱家打开水……
朱老大从开水铺的后院走了出来,他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见了,他满脸忧虑和悲痛。
“你们?”朱老大一抬头看到了英子和新丽。
“我们想看看朱大娘,好吗?”英子低垂着头。
“进来吧!”朱老大把英子和新丽带进了内院。
朱家院里原来还有两间小屋,朱家老太太住在西边一间屋子里,屋里陈设简单又朴素,房间里唯一显眼的是一个大土炕。此时,朱家老太太正躺在炕上,她眼睛里无光,偶尔一睁眼一闭眼,飘过一层黯淡的雾霾,她半张着嘴巴,她有话说,似乎她要说的话不知被什么噎在了她的喉咙里,吐不上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