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阴云 (第2/2页)
那么，是时候步入最后一阶段了。
我逼近卓溪谣，对方也是后知后觉地躲闪了一下，随后，不小心撞到背后的墙壁，手中的盒子也是脱落出来，在与地板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之后，盒子径直扑向雨幕之中，最后躺在大雨清洗过的地板上，任由边上的泥污将自己浸染。
我不顾身旁两位少女讶异的眼光，走进了大雨滂沱之中，用身子稍微阻挡一下，打开了盒子。里面摆放着样貌精致的小蛋糕，看上去秀色可餐的模样。
我拿出了一个蛋糕，放入了嘴中。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做出轻蔑的样子。
卓溪谣也是被刺激到了，也是不顾一切地跑进雨幕中，从我手上抢走了盒子，紧紧护在胸前，像是在护卫自己最后的期望。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擅长厨艺的吧。没想到竟然仅仅是这样的水平，真的让人很无奈啊。我已经很努力地想帮你在你身上找出值得的价值了，可是，即便是努力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啊。只能说，学长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没有浪费时间去品尝你的蛋糕。”
我看着被大雨冲刷着全身上下的卓溪谣，想必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是好到哪去的模样。
但重要的是，此刻卓溪谣的眼神，卓溪谣那快要破碎的心，在我的不断否定中，再加上恶劣环境对身体状况的压迫，我对面的少女，已经快濒临绝境了。
当自己所热爱，所擅长的地方，被轻而易举地否认，被当作没有任何价值，那么自然而然的，我们会连带着彻彻底底地，对自己的个人价值抱有怀疑。
从一开始个体外在价值的否定，再到所向往的价值否定，最后到个人擅长价值否定，在我的层层诱导和逐个击碎中，卓溪谣也对自己存在的价值而抱有深刻的怀疑。
我用眼神制止了撑着伞想要过来的黎星月，看在雨中失魂落魄的少女。
从之前卓溪谣的表现来看，肯定在她的过往经历中，已经存在一次，或者是多次的来自他人的否定了吧。
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畏缩和害怕。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脚迈出包裹着心的那层壳，一旦受到伤害和刺激，就会受激地选择放弃，再度回到原地用壳紧紧包裹住自己。
“你的人生真的没有任何价值啊。”
对面的少女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我并不在意，只是坚持着自我，继续说道。
“长相不行、交不到朋友、懦弱的性格，还只会去麻烦别人。”
卓溪谣任由头发将自己的面容遮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自知之明，就像现在这样，只会选择装作听不见而去逃避。”
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模样，我依旧没有在意。
这样并不是意味着我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卓溪谣现在的内心应该已经濒临到边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瓶子，我们把笑容和欢喜裱在脸上，将难过和忧伤埋在瓶子里，任由其发酵。
而满脸困苦的人，瓶子里面积蓄的忧伤也比别人更多。脸上显露出来的情绪，不过是瓶子装不下了，而泄露出来的一点点的负面情绪。
随着难过和苦涩越积越多，瓶子上的裂痕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帮助卓溪谣积累心中的负面情绪。当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原有的瓶子就会承受不了而破碎。
当然，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结局要么是被负面情绪给淹没，内心彻底崩坏，成为负面情绪的傀儡。要么是重新建立起心防，用更大的瓶子去抵抗，完成新的蜕变。
“连自己擅长的地方都那么不堪，还真是可怜啊。”
明明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结果却被人说的一文不值。我..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吗？我...我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我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
“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吗？哦，对，你在意的可是看不上你啊。那还有在意你的人吗？”
在意..我的..人？
卓溪谣并未说话，我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而易举地读出了此刻的心声。
这个世界上..还有..在意我的人吗？我在这个世上...也只是给别人带来困扰吧...
“确实呢，你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高兴...我的人生..一直都是灰蒙蒙的...见不到光的...我...我讨厌..这样怯懦的自己...讨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
“即便是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你吧？”
好像...是的..即便是...明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也...不，不对..
“你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累赘吧？”
我...我...
“怎么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吧，之前你不也认同我的观点吗？”
我...我...真的没有任何价值吗...
“这还用想吗，你那让人看了都提不起劲的容貌，还有畏畏缩缩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你呢，就连你最喜欢的事情都那么不堪。”
我...我...
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为什么这一切都要发生在我身上呢？
高兴...高兴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我留念的东西了吗？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这样糟糕的自己，为什么还会彷徨呢，明明答案那么清楚。
可是...可是...
无论什么时候，星月都一直陪着我，我的厨艺，我做的甜品，之前，家人都很认同，就连蛋糕店的阿姨都很喜欢...星月在试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我真的没有任何留念吗？我喜欢的事情，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我...我...卓溪谣...
就想要一直以这样的样子度过余生吗？
我....我...真的...我也不想就这样维持现状，我想要改变...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只要承认自己没有价值，就可以不用遭受折磨。就算被别人嘲笑，也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我...我...不想那样...
为什么呢，明明那样会很轻松吧，你本来也就是那样的。
我...我..过去一直都在被否定，就算想要下定决心，迈出新的一步，也会去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最终选择放弃。
可是..可是..即便是..这样不堪的自己...
我..我..也有..自己...很开心...为此而自豪的地方
我..我..也想要...成为之前的自己所憧憬的对象
还差一点点，我看着陷入自我思绪之中的卓溪谣。
我...我...
“说实话，蛋糕很难吃哦。”
最后一丝恶意注入，我看着面前的少女。
那么，不要顾及任何阻拦，把那被一直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声音，畅快地说出来。
“你说谎！你骗人！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瓦解崩溃的碎片上，已经看得到新的萌芽了。
卓溪谣像是被自己突然的大吼给吓到了，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等到眼神聚焦以后，才发现之前在雨中对她说出那般残酷话语的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环顾四周，其他的地方都被雨幕笼罩，自己却感受不到雨滴那冰冷的触感。
看向身旁，黎星月正露出温柔的笑脸，将伞撑在头顶上。
......
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一般，不过，衣服被浸湿，身上难受的触感，倒是在强调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事实而不是梦境。
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星月却毫不在意地靠了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很多时候，话语能够传递的感情是很微小的哦。人类作为群居动物，会本能对肌肤上的温度产生眷恋。”
被雨水带走体温而冰冷的身体，此刻正贪婪地汲取来自星月手臂上传过来的体温。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人这一生，其实是不太需要别人的评价和建议的，我们的人生，是由我们自己来掌握的哦。”
“......”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看法哦，我们很难让所有人都认同我们的想法。所谓的认同，不过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的行为而已。”
“就算是，没有人认同，也可以吗？”
“傻瓜，当然可以啊，只要我们自己认同就好了。我们也不是为了讨任何一个人的欢喜而来到了这个世界，如果想不明白自己的意义，那就当作，我们是为了看见那些我们喜欢的和喜欢我们的人的笑脸。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的话呢，就很喜欢，也很希望去看见溪谣的笑脸哦。”
我看着身旁总是保持着温柔的笑脸，不顾贫瘠的泪腺的抗议，又一次将眼泪充满泪眶。
“可是，即便是这样子的我...”
“溪谣，不要再说那种话哦，我会很不高兴的。你的人生也好，热爱也好，究竟是怎么样的，你其实已经自己回答了吧。只需要聆听和遵循自己心中的声音就好了。”
我想要抱住对方，却又害怕自己沾湿对方的衣裳。不过，黎星月直接看出了我的想法，直接不顾我身上的湿润，将我抱在了怀里。
“星月，真的很谢谢你，是你拯救了我。”
不管怎样，星月都一直陪在我身边，带给我温暖和希望。
尽管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但是，有着星月的陪伴，我也不再害怕前方的迷雾。
过程会很艰难吧，一定会的。但是，我也不会再畏缩地待在自己的心壳里。我一定会，向着全新的地方去迈进。-
为了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星月。
为了，那个曾经在泥潭中不断挣扎的我自己。
当然，因为是搂抱的缘故，我也看不清此刻星月的脸色。
而此刻的黎星月，脸色却是无比黯然。
......
在宿舍门下，我举着雨伞静待着另外一个人的到来。
“辛苦了，林一同学。”
来的人正是黎星月。此刻的黎星月还没有换衣服，身上也是有着湿漉漉的痕迹。
“卓溪谣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情绪也蛮稳定的，已经睡着了。”
“给。”
黎星月接过我递过来的温热的姜茶，小声地说着谢谢。
“林一同学，还真是厉害呢。从之前我就已经有些疑惑和猜测了，不过，现在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你很好奇吗？”
“是的哦，我很好奇哦。林一同学是个怎么样的人，以前的经历之类的，我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哦。”
面对身旁少女看过来的眼光，我也是平淡地面对着。
“可是，这是林一同学的**吧，抱歉，我也不应该来打探。”
我也是点点头，递给黎星月其他物品。
“感冒药？谢谢你，林一同学。另外一份是给卓溪谣同学的吧。林一同学，还真是温柔呢，考虑得真周到。”
在摆弄好一切以后，我也是叫住了黎星月，说出了来到这里的最关键的事情。
“呐，黎星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