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三十一) 似曾相识 (第2/2页)
那是一只小巧的蝴蝶,当然比起寻常在我的花圃中成双成对穿行的那些要大上不少,至少它的羽翼舒展开来是比我的手掌要宽阔,而它的重量也不容小觑,我伸手示意它可以于我的指尖停留,而这个决定差点折断了我的指头,好在我的力道以及多年于大地上劳作磨砺出来的茧子救下了我的关节,而当我勉强托举着它靠近我的眼前时,我便猜到了那重量的来源。
这蝴蝶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翅膀,那些如同紫水晶一般闪亮的花纹并非反射着阳光的鳞粉,而是一片一片锐利如同宝石碎片的刀刃,而越靠近翅膀边缘便越轻薄,但我知道那并不意味着脆弱反而意味着它能够以更高的效率切开它想要分离之物,在它们中的部分边缘处还沾染着些许赤红,它们如此恰好的组成了花瓣的图案,簇拥着如同朵朵盛开的山楂树花。
那会是它的受害者留下的最后一声哭号吗?又或者是如同我这般受其相助之人为它染就的锦旗?当然最可能的情况,这只是因为它所侍奉的司辰喜爱这美丽但气味令人不适的花,而绘制在蝴蝶的羽翼之上不仅能够免于必须忍受那宛如疫病与腐朽的气味,还能在它翩翩起舞时远看仿佛花丛于风中摇曳生姿。不过,这小家伙恐怕曾经惹了谁的怒气,受到过处罚。
证据便是它仍在微微颤动的另一只翅膀,很明显那被什么人残忍的撕扯破碎,边缘处如同几把不同形状的钥匙与亟待填补的锁孔,就好像它曾经有一位心意相通的友人与之比翼双飞,但却被迫生离死别,唯余那原本与之互相啮合之处的形状还能聊以安慰。虽然多半只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但我对它的态度早就已然柔和了许多,眼下更是半分疑虑都提不起来了。
如此美丽而脆弱的生物是不会有恶意的,我一向如此认为,正如同哪怕最是剧毒的花,应当被指责的也该是明知如此还偏偏以之酿造毒药的家伙而非那些花瓣遭到了蹂躏而背上了骂名的可怜人。想到这里,我努力的使自己的微笑于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更为温暖,但愿这恐怕从未见过春日暖阳的小蝴蝶能够从我这感受到如同大地庇护休眠的种子一般的善意。
见我对它微笑,那蝴蝶沿着我的手指爬的更高,轻轻用翅膀的侧面蹭了蹭我的脸,但边缘的锐利仍旧使得它的羽翼染血,但我并不在意,因为这伤口太过细小,无论是我那来自大地的血脉还是这极为要命的天气都能够使它瞬间愈合无踪,而且,它在与我亲近的瞬间,我不止怎么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或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情绪,就像是它曾经是我的一位熟人。
当然这定然是我的错觉,或是它感受到了我的思绪后主动模拟成了这副样子,我知道有许多灵体都有这个能力,也许是为了在我面前掩盖它那几乎要散逸出来的兴奋之情?它貌似已然发觉了我能够感受到它心中所想,但这想要阻拦窥探的方法在我看来如同故作正经的小大人一般,不但不令人感到敬畏,反而可爱极了。当然,这与它本身的小巧亮丽脱不开关系。
“抱歉我稍微有些失眠,还在一开始走迷了路,不过看来你们已经交上了朋友。”此刻教师先生的声音姗姗来迟,“请原谅毕竟光之果园是多么闪亮?每次我反应过来时便已然在其中散步了。”我很惊讶他的双唇为何没有被黏在一起,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的疑惑,不等我开口询问便回答道,“无论是何等言辞都会于纯白之门止步,但我并非从纯白之门而来。”
我不是很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能满脸疑惑的望向他,教师先生并不回答,只是施施然走到了我的身边,于是我便发现他发间的荆棘不知何时已然焕发新生,那棘刺变得嫩绿而柔软如同坚强却温柔的花茎,而我为他点缀上朵朵繁花之处也生出了锦簇的花苞。我为他感到高兴,因为教师先生这样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甚至我还觉得他仿佛有着光辉闪耀。
“漫宿旅行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虽然林地于不遑多让,但你毕竟是转轮的孩子,在那里应当会如鱼得水。”教师先生的声音也变得更洪亮清脆,如同我儿时记忆中他曾经的样子,而现在的他早已变得沙哑,“所以介于我不希望你以后还有机会到这里来,我不会教你多余的事,虽然这有违我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