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二十八) 抽芽 (第2/2页)
好吧,无论如何这至少也能够被称为是一种收获,我无数次的使自己被引入那场梦境,每一次我都会尽我的全力于那片无光的林地中细细摩挲,直到对那疤痕边缘的年轮都掌握的一清二楚方止。那么事情就该向着下一步进行,我的父母曾经教过我一个使被折断的花枝再次开放的法子,只需要小心翼翼的剜下那块伤疤,在流血处施以鼓舞,很快便一切恢复如初。
它会自那重新被揭开的伤口处再次抽出新芽,长出花苞,最后那花朵虽然会比起原先的有那么些许的差异,毕竟每一个花匠都直到无论如何努力这世上都不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这与炼金术士们的功业可大不相同,但那瑕疵可是小到连我都无以辨认,唯有如同我父母一般的老道花匠才能凭借直觉寻找到其中区别,那我觉得便算是差强人意,不必太过较真了。
万事万物皆是上行其道而下亦其然,而诸司辰的影响是不会只那么恰巧的停留在某一件事上的,尤其是转轮大人这等身为世界的表皮,将万物隐藏于下的种子都埋藏于体内以保持其活力甚至还加以孕育使之最终破茧成为另一种生命的司辰,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本能如此,还是对此有着特殊的喜好,或是干脆因为那些种子太过微不足道,因而无所察觉或漠然以对。
我想如果我操作得当,我也能够通过剜去我记忆上的那块苦涩且迷途如同层层年轮的疮疤,在以仪式为它带去鼓舞,从而假以时日我便能重新找回我丢失的回忆,现在唯一的困扰之处在于,我在无形之术方面可完全是个半吊子,而我所知的那几招都只能算得上是三脚猫功夫,在我的需求面前它们既缺少应有的技巧也无法提供足够鼓舞其那仅存的新绿的活力。
唉,我还真是束手无策,术业有专攻的道理毕竟不是无稽之谈,于是我只能在那疤痕变得更加紧实坚固之前去为自己寻一位帮手。那首选的必然是渡鸦先生,但如今想要再找一位酒鬼打听他的去向可没有从前那么容易,甚至连原本日夜都会泡在那地板上残余的酒水中打滚的诗人先生如今也不知所踪,而当我亲自造访时却发现他的酒馆时至今日都没有再次开放。
若那只是我的一个寻常竞争对手,我一定会认为他是因为破产而逃之夭夭,在感到颇为抱歉的同时我一定也会洋洋得意,但渡鸦先生与他们不同,我只能猜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比如他的那位朋友被那个女巫所困,毕竟我记忆中她貌似与七蟠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渡鸦先生作为长生者虽然胜过我们这些寻常人万千,面对司辰可是依旧力不从心。
若是如此,我便难以揣测他归来的时辰,甚至连他是否真的能够从一位司辰的手下生还还是一个问号,因此我最好先去走访他人。于是我第二个想到的便是祭司先生,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但诗人先生更是肯定指望不上,至少他身上那些真菌能够生长的如此繁茂,他一定知道以足够的活力灌溉它们的法门,然后我便恍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不再露面。
是我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招待客人从而冷落了他的缘故吗?我隐约想起在某日我将一株新上架的花递给了已然深深着迷的某位客人时,他也蹑手蹑脚的跟在那人身后离去,我那时还在心中嘲笑了他明明是那么喜爱花朵却不愿自己花钱买上一些,但现在想来,那似乎是他的最后一次露面,而那位客人也很久没有造访了,至少早就远超了那易逝之花的保质期限。
祭司先生同那位客人发生了什么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本就不太关心新闻,就连身边发生的事在我眼中也不如一株从未见过的新花更令人印象深刻,但基本上可以确定的事,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我应当不会再见到他们俩了。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二人可能的命运,也是为了我可能必须面对着我那最坚实而丑陋的伤疤一筹莫展了。
我忍不住在夜晚的街道上踱步,盼望着已然被我散布到了满城的香甜气味能够使我放松一些,但那气味总是在城门口附近便已然止步,我有些难过它们总是会忘记一些角角落落,不过好在我带来了新鲜出炉的香味蜡烛,点燃它们便能弥补其中不足,而司辰们或许也是因为我的兢兢业业而想要告诉我“天无绝人之路”,于烟雾与晚风中,我听到了沙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