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二十二) 轻信 (第2/2页)
我很信任渡鸦先生,但他的轻浮的天性往往意味着他很难去信任他人,哪怕他口口声声说着尊重我父母的意见,可我仍能自他的言语中听出些其他东西来,所以在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某人可信时,我是感到惊讶的,但他接下来的话使我会心一笑,好吧,渡鸦先生总归如此,“至于她对你说的话嘛,十成九你只当做是故事或者玩笑便是,总之,当不得真。”
不知道渡鸦先生的这位朋友,说起来还是位女性,在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时作何感想,虽然我不会真的去出卖渡鸦先生,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此刻盯着他笑,自我这个角度正巧能够透过那鸟骨面具的缝隙看清他的脸,我从前无数次幻想他戴面具的缘由,莫非是因为那纤细的少年身姿之上是符合他年龄的脸?我指的可不是满面皱纹,而是彻底化为冢中枯骨的模样。
但此刻我知道了那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说来也是,身为对事物的外在美观最是在意的浪潮大人的长生者,渡鸦先生即使内里朽坏在面上也得是最光鲜亮丽的模样,他的容颜同他的身形一般是比我都要年轻的少年模样,当然,他也生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与我同龄的男孩更俊美,甚至我觉得若他摘下面具前去我的温室逛逛,那些花儿也都要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了。
“如何,要我为你唱摇篮曲吗?”或许是因为我因自己对着美丽的事物发呆的习惯使我注视了他太长时间,又或者从一开始那太过炽烈的目光就令他感到浑身不舒服,此刻只是忍无可忍,总之,渡鸦先生将自己的面具拉的更下了些,并试图以哄孩子的方法使我能够早些入睡,“还是睡前故事?”而我婉拒了这会使我显得太过幼稚的提议,乖乖的闭上了双眼。
林地之风再次卷起了我额前的头发,我的脚趾扎根在了此处的土地之上,如同我的兄弟姐妹与店内的花草一样,我仍旧闭目老老实实的等待着渡鸦先生所说的那人前来,但直到我身体逐渐僵硬几乎要真的成为林地中的一株树苗时,我意识到那位女士多半不是迟到便是爽约了,又或者这也是治疗的一环?至少我是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身后传来了有些沙哑的笑声。
唔,我本以为渡鸦先生的朋友应当也是一种鸟儿,她的声音会清脆婉啭如同鸟鸣,谁知却是更像是蛇嘶,这倒是不算奇怪,若是让一只鸟儿用自己那锐利的喙来撕扯其他可以飞翔的生物的翅膀未免太过奇怪,而长期位于地下的爬虫则恰好相反。我也明白了难怪渡鸦先生并不与我一同来见她,好做个引见,原来是求上了自己的天敌,怕被当做了见面礼的口粮。
“哦,小家伙,你是在林地里迷了路吗?”真是十分别致的见面语,那位女士咯咯的笑着,听着颇为亲切,但我的身子却不知为何打起颤来,随后我便感受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上了我的后背,在那畸形翅膀的根部停留的时间则比其他处更久。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她在我耳边的吐息,或者说是吐信子的温度,但她的声音却仿佛来自远方,更像是回音一般。
“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本能的不太愿意遵循她的命令,因为我此刻简直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而只要我睁眼见到那五彩斑斓的美丽生物,我又会不可自拔的迷恋因而被其蛊惑,或者说,引诱,但渡鸦先生总是不会想要害我的,我知道他想要自我身上得到什么我父母所许诺他的东西,因而我还是大胆的睁开了眼,但依旧不敢太过放肆的打量于她。
“你这么胆小,怎么还敢一个人在这里逛的。”那女人明知故问道,我想她应当只是想要嘲弄我那战战兢兢的态度,或许那也可以视为是一种鼓励,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个貌似戴着笑脸面具又或者她本来便长得如此古怪的女人,毕竟林地的居民多是千奇百怪的,“渡鸦先生要我来这里等您,我听说您能够帮我解决我背上生出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