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十六) 敌友 (第2/2页)
“渡鸦先生,我们至少应当先感谢他的好意。”渡鸦先生的咄咄逼人令我感到有些害怕,而诗人先生那委屈的神情更使我感到不满,我知道他在过去曾是在整个乌鲁克都受人尊敬的角色,而那时我还是个孩童甚至可能尚未出生,但渡鸦先生可一定认得他,或者他必然是看着他出生的,如今的人们虽然大多对他有着不算太好的猜想,但至少我希望不要是无理取闹。
“上柜台坐着去。”渡鸦先生显然对我的劝说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我打断了他的拷问,不由分说的将我赶走,而我被他的眼神所震慑,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对诗人先生说了句自求多福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在我的身后诗人先生终于开始为自己辩解,“嘿,渡鸦,你知道我同他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我只是怕他在林地遭到不测,你何必对我如此苛刻?”
“你既然知道我与他无冤无仇,我或许并不像是会舍己为人的圣人,但至少不会危害于他,不是吗?”正是如此,诗人先生的辩护词真是对极了,我悄然驻足,转头便正对上诗人先生对我眨了眨眼,像是在鼓励我听完的样子,而渡鸦先生那犀利的双眼此刻却因为愠怒而遭到了蒙蔽,不依不饶道,“谁知道,或许是因为你在寻找朋友这一方面实在有过太多前科?”
“而且我同样是他父母的朋友,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放过的你,我如何能够放心?”诗人先生与渡鸦先生的话题进入到了我无法理解的范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问我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小心?而我若说是出于同情,想来你是肯定不信。”渡鸦先生是同情我吗?但是,是为了什么?不过总算他的态度变得平和起来了,“你应该记得我同你谈论的那个梦境。”
“我知道那个,但你,你并非逆孵之卵或是骄阳的侍奉者,我猜你应当是在唬人。”诗人先生不以为然道,“如同种子一般的茧壳中生出了万千嫩绿,而当那茧中飞蛾被新芽簇拥而出时,他以此猎杀并篡夺了大地。”诗人先生故意拉了好几个长调,使他的话语显得更像是在歌唱或是念白,“这太过骇人又太过离奇,我必须得说那毫无依据,并且与此事无关。”
“那我得以我这么多年来都于沙中淘金,海中寻珠的经验担保,那孩子便是那飞蛾撒下的一粒种子。”渡鸦先生依旧没有察觉道我,即使我已经因为震惊而几乎尖叫出声,但诗人先生俏皮并带着几分得逞的眼神依旧在安抚着我,我发誓我至少要听到结束,他见状眼中闪过了赞许,反驳道,“就算如你所说,那飞蛾播下的种子应当与他羽翼上的鳞粉一样多了。”
“何不由他去呢?毕竟不知在那个角落里,被遗漏的种子早已滋生孽长是几乎可以预见的事啊?”渡鸦先生没有反驳,而诗人先生再接再厉,“我不觉得费尽心机去做一件无法达成的事情是多么聪明,我只会称它为徒劳无功,尤其是在那实际上违背了你的天性的情况下,我找不到任何意义。”诗人先生一面说一面看向了我,我恍惚间竟觉得他像是在对我说话。
我与诗人先生相视沉默良久,而原本背对着我们的渡鸦先生也因此而发现了端倪,他在猛地转身与我对上眼后,近乎恼羞成怒的命令我回到花店去招呼我自己的客人,并且他这次是目送我离去方休,真是糟糕他连那杯酒都不再愿意请我,而我依旧得兢兢业业的完成他的委托,毕竟那不是为了他而作,我的父母常叮嘱我不能迁怒,而这忠告在眼下就正巧用到了。
“你是故意的吗?我答应过他的父母不要让他知道此事,我可以确信你一定知道!”我浑浑噩噩的向花店走去,身后渡鸦先生与诗人先生仍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着什么,“是吗?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也答应了他的父母要带他回家去呢,啊哈,你当然不知道,毕竟我们所说的可不是同一对父母,而且你瞧,我已经被你绊住了脚步太久。”
我捂住了耳朵,深吸着气,当我走到花圃后门时,脸上业已恢复了阳光灿烂的样子,我的花朵们不喜欢阴天,更不喜欢雷雨,我以衣袖擦干了眼泪,连泪痕都沾着露珠擦去,才故作欣喜的走进了温室,而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位尚在安睡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