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七) 枯萎 (第2/2页)
我的皮肤从前可不是这样,但我并没有感到半分不适,这会是渡鸦先生所谓的异常发生在我身上的特殊形式吗?我无法确定,自然也就没有呼唤他,而是一颗一颗的将种子举到眼前发着呆猜想着自那小小的一粒之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潜力,在来年又能生长出什么样的花朵。它们大多平平无奇,但其中的一些长的很不尽如人意,更有甚者还带着些许天生的残缺。
平日里,在我的父母手中时,它们多半也会同那些已经半截入土的枯草们一道化为最新鲜的养分,但今日做决断的人是我,我一向认为每一株草木都有开花的权利,因而我仍将它们留在了盒子中,当然我同样为它们哼唱了歌谣,但不是哀伤的送葬之歌,而是祝愿它们能够欣欣向荣的,演绎方式更适合于我这种年轻人的节奏型乐曲,希望同样年轻的它们会喜欢。
为了让那些被如同襁褓般的外壳包裹着的种子能够活过恼人的冬天,我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护在了怀中,穿过被雪覆盖的花圃来到了地窖的入口,它们会在这里待着直到来年的第一声雷鸣唤醒它们的兄弟姐妹,以及唤醒躲在暖炉旁无所事事的我。但我才刚一落地便被呛得止不住咳嗽,而那被扬起的灰尘同样迷得我睁不开眼,真糟糕,我是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我得打扫这里,虽然这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但为了那些种子不会被那些灰尘吞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我必须帮它们扫清那些总也驱逐不完的不速之客,而当我腰酸背痛,气喘吁吁的躺倒在虽然不明亮但至少整洁的地窖中时,我已然因为汗流浃背而被迫剥去了我赖以藏身的大衣,当然,这也是由于地下更加暖和的缘故,毕竟那曾是我们所诞生的怀抱。
那么,最后就剩下那个我每年都会看到但始终被遗忘在角落中的盒子了,现在他被我用酸痛的双臂举到了眼前,那里存放着一颗种子,但我的父母自我对那盒子好奇开始便禁止我打开它。“那粒种子不会发芽,我们做不到,你肯定也不行。”这是我的父母当年给出的理由,“它要么是对环境极为严苛,要么就干脆不是种子,或者有着什么特殊的用途。”
总之,他们不希望我对着没有弄清楚蕴含其中之物为何的种子一顿瞎捣鼓,大概是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吓到了他们,对,就是那次其实起初应当算是意外的杂交,但现在的我远比那时成熟,而且我的技艺虽然不及他们精湛却有着更多花样,也许我能够误打误撞的唤醒它那沉睡已久的幼芽,也算是对得起我曾宣誓的绝不剥夺任何一株花木开花的权利的自我承诺。
好吧,我承认,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实在是有些着急了,我的花店如今已经失去了我父母还在时的吸引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渡鸦先生的酒馆而对那些自朽烂之物中盛放的馨香不屑一顾,而照料那些花朵并非是只有耐心与心意便足够的,我需要足够的钱财来支撑我的温室,它们采用的科技是在前几年沙船经过时我从教师先生那里买得的,那可绝不廉价。
其实往年也有像如今那样不景气的时候,而那时我的父母便会取出他们在不久前自林地取来的种子,那些生长自我们的父亲转轮脚边的花朵有着醒时世界的人们从未见过的风姿,他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争相购买,风靡一时,随后他们的兴趣便也随着第一朵花的凋零而逝去。但好在转轮大人时常呼唤我们的父母,他们总能制造更新的潮流,但我没有这个能力。
自打我出生起,转轮大人便没有呼唤过我,是因为我打小就被父母保护过度,因而太过不成熟,还不能入他的眼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我那次的错误挑战了他的权威,使他雷霆震怒,因而降罪于我?若是前者,我便需要继续脚踏实地的磨炼自己的技艺,若是后者,我便需要更加倍的努力,让他看到我的安分守己从而原谅我的无心之失,无论如何,那都需要时间。
但我等不起,对于司辰来说我的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而那些春生冬亡的草木更是短暂的难以估量,我如果在明年开春,教师先生再次返回时无法支付费用,那些于温室中生活的花木便只能尽数枯死,因而我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