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四) 颜色 (第2/2页)
“虽然现在说起这些还为时尚早。”渡鸦先生在我为他打包与精心修饰那花朵的过程中多次开口皆欲言又止,最终在不得不离去时才磨磨蹭蹭的开口道,“你,你或许应当节哀顺变。”而我脸上的笑意甚至没有凝固上哪怕一秒,“这位客人,何哀之有?”我告诉他我的祖父经常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最后一次干脆一去不返,而我的父亲从未感到过无助或悲伤。
“那是你的祖父母,但你的父母从未离开过这么久,不是吗?”渡鸦先生说的不错,但那是因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而他们多少对我有些过度保护了,但今时不比往日,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离开了父母便无法生存的幼童,在园艺一道上也勉强算是能够接下他们二位的衣钵,他们大抵也是终于放心,能够无牵无挂的远行了,“这位客人,我已经十七岁了。”
“不不不,这和年龄没有关系,他们有一些其他的缘由,唉,不过你可不要好奇,在这件事上你最好直到归于大地也不要知晓。”渡鸦先生说的严重且一本正经,“虽然我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你确实应当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或许不会回来了。”难道他与我的父母曾经一同计划过什么极度危险,乃至可能伤及生命之事吗?那么我确实不应该对此事挖掘的太深。
“我的父母从小就告诉我,我们一家流着大地的血脉,乃是司辰转轮的儿女。”我点头答应了渡鸦先生那不要深究的要求,同时说着我自幼听得的传说,或许是在安慰他,或许是在安慰我自己,“他们每次前往林地都曾受到转轮的呼唤,若是他们一去不回,那想必是得了转轮大人的恩宠,使自大地中诞生的我们最终又归于大地的怀抱了,故无需太过哀伤。”
“在我看来,这甚至能够算作是喜事,若非此事尚不一定,我本应当为此举行些庆祝的事才是。”渡鸦先生沉默无言,我知道他的注视着我的脸,大概是想要看出隐藏的悲伤与面上的逞强,但他自然半点都不会找到,因为一来不用他说我便早就做好了他们某日会一去不返的准备,二来我已经太久没有为了自己的境遇而流泪叹惋,或许自打我出生来便没有过。
“你啊,唉,算了,这样也好。”渡鸦先生语塞摇头许久,忽然发现已然夕阳西下,他可必须赶在夜幕降临之前返回酒馆,否则那些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的醉鬼们可饶不过他,因而也不便继续与我纠缠,只在最后不知从何说起的问道,“我问你,你最近背上,或者说明白些,肩胛骨那里,有没有发痒?”我自然是莫名其妙的摇头,我可是每日都会清洁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渡鸦先生却显然松了口气,吩咐道,“若是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所说的事情发生在了你的身上,千万不要自己解决,也不要尝试去找医生或者是告诉任何人。”渡鸦先生听上去实在小题大做,但知道他自乌鲁克那位贤王还在世时便已然生活在此的我可完全不敢怠慢他的要求,“来找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的,我会来,虽然我不太喜欢您的酒馆。”我点头应允,渡鸦先生也知道我从来不曾踏入过他的酒馆半步,而且那人多嘴杂的地方显然也不符合他所说的能够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条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抱怨着自己竟然那么大岁数反而还糊涂了,随后自自己哪件羽毛披风上拽下了一根给我,“你到时候拿着这个埋到城外,我过几日便悄悄找你来。”
“虽然,或许你理应有资格知道自己身上的事,但你的父母与我关系更好,所以我会先尊重他们的意愿,若你能够有什么法子讨好了我,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见我收下了那根羽毛小心翼翼的存入抽屉深处,渡鸦先生也算是放心了些,甚至还开起了有些恶劣的玩笑来,而我自然也不会真的当一回事,干脆装作没听见似的将他推到门外,“小店今日不再营业。”
“好好好,我也得抓紧时间了,如果不赶紧飞过去,只怕我家的酒馆都要给他们拆了。”渡鸦先生并未夸张,他一面说一面就几乎原地起跳的飞到了半空中,对着我又吩咐了几句便顺着晚风离去,不见了踪迹,“记住,在那之前,无论你背上生出了什么东西,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自己,也不要去看,不要去摸,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