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 珍稀 (第2/2页)
“它的香味几乎要将我酒馆中最香醇的酒盖过了。”我本以为渡鸦先生会喜欢我的品位,毕竟我能够保证早在我将它自花圃中带至走廊时他便能够嗅到那满室飘香,而我掀开那最后一层遮蔽时,眼中所见的也是他一副享受的样子半躺在店铺中的沙发椅上,没想到他笑盈盈的睁眼后,口中所道出的确实无情的拒绝,“我不喜欢店里的装饰品太过喧宾夺主。”
“而且,若是这花儿还能再酿造的久些,说不定还能进我的收藏,但眼下她实在太过常见。”渡鸦先生毫无顾忌的抬手捻了捻,那饱满的花瓣被挤出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手指,而那原本被锁住的香气此刻更毫无顾忌的弥散开来,渡鸦先生更是手有余香了,“我必须承认它比起寻常的,它的兄弟姐妹们来说,无论是香气还是这鲜艳的色彩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但你应当知道来我店内的那些酒鬼,他们喜爱酒香甚于花香,我精心调制的鸡尾酒也比那花瓣的颜色更为鲜艳。”或许正是因为这些缘由,我始终觉得与那些沉迷酒精之人并非一路,自然也不曾去过渡鸦先生的酒馆,没有见过他所调制的美酒,但他在调酒一道上远胜于我在花艺一道上的修行,我自然不会认为他所言是自吹自擂,只能默然的点头收回了花盆。
“因此只需要新鲜便好,给我来一些这城中的客人们大多闻所未闻的珍稀之物吧,他们可对路边随处可见的那些毫无兴趣,哪怕它再如何与众不同。”渡鸦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早已看出我手中这花朵的来历,但他也许不知道的是,或许是因为被大地之血浇灌的缘故,哪怕是混入其中的野花也与林地边境的那些不受转轮大人青睐的花草一样颇通人性。
“这位客人,这世上是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的。”我低头想要安抚那能够感受到他人恶意,尤其是渡鸦先生那样曾接纳过准则之力的长生者的花儿,却发现它依旧与往常一样摇曳生姿,难道渡鸦先生的话语并没有恶意吗?说来也是,虽然我很担心我的花儿会觉得难过,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并无半分感到不悦或是厌恶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要说花朵是没有高低贵贱的,你的祖辈已经把这句话说烂了,但你们仍旧给那些罕见的植株定了更高的价格。”渡鸦先生打着哈欠道,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说的没错,但养育更娇弱的花原本就需要更高的成本,何况要将它们的种子得来本就极为不易,“这位客人,你真是让我哑口无言了,物以稀为贵,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依旧赔着笑脸听渡鸦先生侃侃而谈的说起了他挑选花卉的经验,虽然听上去没什么道理,但至少能够知晓他青睐于什么样的植株,但愿我的下一次挑选就能够使他满意而归,但当我再次掀开帘子想要穿过花圃去往温室时,渡鸦先生忽然叫住了我,意味深长的说,“要我自己说,像这样的花儿才更适宜这片土地,外来的东西总是多少都会水土不服的,对吧?”
他是在安慰我手中的花朵吗?那他可真是温柔的人啊,但我不知为何下意识的觉得他这话反而更像是对着我说的,而我怀中的花儿也似乎从中听出了不算善意的情绪,它花茎上的刺如同刺猬一样张牙舞爪。但我是生于此长于此,祖祖辈辈扎根于这片土地上的,正如他之前所说的,街边的野花,哪怕有着司辰转轮的血脉,也不过是比寻常人更珍稀一些罢了。
“谢谢。”当我转过头时,百转千回的疑惑早已化作了盛开的笑意,但随后我便如同逃跑使得一溜烟冲到了温室门前,啊,真糟糕,我竟然忘记了将我手中这株放回它原先的位置上去了,但好在它从来不畏惧风吹雨打和土质的小小变化,我只随意找个坑将它放下便能随它去了,之后便是为渡鸦先生挑选一株珍稀且脆弱的花朵,无需娇艳欲滴,不用香远益清。
只需罕见便好,这是渡鸦先生的要求,而这温室之中的俱是最罕见的花朵,它们或无法在这片土地的气候中久存,或只要扎根便会如同杂草般疯长,无论是哪个原因,它们都不会受那些土生土长的花草树木们欢迎,但人类的口味总不会与花草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