镕炼(四十六) 启程 (第2/2页)
最终,当我最后一次打开那扇门时,渡鸦先生正在一座如同多种合金咬合在一道的长桥一侧,而另一侧我举目望了却不见去处,唯见那桥下流光溢彩,所经行的皆是生动但怪诞的各色画面。“准备好了吗?”渡鸦先生隔着门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的大祭司也对我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将我往那门里推,正看着那桥水发呆的我便猝不及防的抱着镜子跌入门中。
这一脚跌落后我本想向我们的大祭司提出抗议,但转念一想他也只是太过急躁,无法视物的他如何能够知道前方的危机?如此我反而担心起他来,也不知我走后他是否有自己生活的能力,思及此处,我转身想要问问他还是否有什么其他吩咐,却再找不到他的身影,甚至连那扇门都不知何时被如同浇铸般的门闩卡死,若无斧斤相助想来是只有烈火方能破局。
我曾在星辰神殿度过两世春秋,若是与寻常人类相比,说是十世人生也不为过,因而我十分确信在我所生活的地方,从来没有过这样式的门锁。难道是我走错了路?虽然几乎不可能,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左顾右盼起来,可仅仅只是这一瞥便数到了十数扇各不相同的门扉,仔细定睛环顾则更多,或者说明白些,我如今便是被困在那成百上千的门户所筑的迷宫之中。
无一例外的,那些门户均被锁死,有如同方才我眼前所见被人焊死了的,也有只是拿锁链缠住了把手的,比较粗糙的也有只是拿几张长条的纸贴住,上面写着禁止进入的。它们中的绝大多数对我来说都只如同纸糊的镣铐,轻易便能撕碎了事,但我只是踌躇而最终不敢对它们中的任何一扇门做上任何动作,原因也十分简单,因为我无法知晓门后之路通往何处。
“这里。”渡鸦先生在声音自那相互交叠之门的缝隙中传来,“来这里。”他呼唤了我数声,每声都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时而更悠远,时而如雷鸣,更有时则仿佛是那山谷中不断反射而将我包裹其中的回声,而在那声音最清晰之处,我找到了渡鸦先生与一扇被打开的门,他的手中托着一只带着显着机械特征的鸟儿,而那门内则是我当时所见的那座彩虹般的桥。
渡鸦先生远远瞧见我过来,便高呼着向我招手,生怕我的视线一个转移便又被那些门引到了别处去,而那立于他指尖的鸟儿极为通人性的做出的与他一样的动作,且它的鸣叫声更为尖锐如同少女。我最是喜爱精妙绝伦的机械工艺,因而无论渡鸦先生如何夸张的舞动自己,我的眼神都始终在那同样活泼的鸟儿身上追踪着片刻不曾远离,直到我被吸引着走到了门前。
离得近了,那跨越虚空之桥看上去比远看更为壮观,不知怎么的,我猜想工程师先生所设计的桥梁大抵就在我的面前,只是大约不是他所造,而是他当年曾经惊鸿一瞥,随后便追逐了终生的,属于司辰的奇迹。那虹桥流动如同雨丝在风中飘摇而舞动的彩练,生动到即使是我也能够看出它是活着的,这不由得使我产生了些许胆怯,生怕它一时怒起便将我甩下去。
生着羽翼的渡鸦先生与那机械鸟儿可不怕这些,他们在我犹豫着只跨过了一半门槛时便叽叽喳喳的以飞鸟的语言笑闹着自我身边经过,为了避免独自一人被扔在这除了各异的门扉外便空无一物的地方,我只能以同样的速度追上了他们,而走的越远我就越觉得我的紧随其后实在是个再英明不过的选择,因为道路开始撕裂如同树木生出枝桠或是畸形之蛇的脖颈。
顺着其中一条岔路走了不一会儿便又是十字路口,移步换景间我虽然步履匆匆但仍旧自那流水中窥见了无数的选择通往了无数的未来,而我们所去往的却只是其中之一,若非那渡鸦先生带来的鸟儿指引着,我们想来一定会在那无数根系中迷失最终甚至找不回归家之路。
随着桥梁越来越细,分叉也变得愈加频繁,我也不再有余力观赏那些愈发急促的波涛,只能紧随着渡鸦先生那黑色的身影,而在他面前指引的便是一群鸟儿。是的,一群,我竟不知道何时那引路的鸟已然成为了头雁,但好在渡鸦先生却只有一个,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披风,闭着眼睛不敢去细思自己所见,直到撞上了他止步后的脊背才再次小心翼翼的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