镕炼(七) 躁动 (第2/2页)
叹了口气,我拿出了花匠先生的委托,那委托并没有什么难处,我原本想要将它随手甩给接替了我的那位兄弟,但我现在非常需要工作来平复情绪,故而我决定亲自出马。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主意,我的工作需要我小心的帮着我的矿石兄弟姐妹们完美结合,诞育儿女,而这恰恰正是工程师先生的言语为我带来的最大诱惑,我忍不住分神了。
是的,我并不担心司辰们离去后我们种族消亡的困境,因为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大祭司命我们在燃尽之时将最明亮与纯净的那一束辉光打造成种子,而带走了它们的教师先生与他的同族们,将会把它们播洒到世界各地人们的眼中与心中,那是最高的荣耀,我们的大祭司以此来向我们承诺永恒与未来必将到了的回归与圆满,况且我从来都是安于天命的。
但是,我每日为了帮助他人孕育孩子,此后还要将它们抚育承认,我是做着这种工作的司仪,却偏偏我没有学过为自己炼制同伴的技艺,这确实是始终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不甘,也是我为何如此沉迷此道。我不知道工程师先生是真的在挖掘他人的心思方面与挖掘道路那样擅长,还是仅仅无意为之,但我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将他的低语自我脑中灼去。
工程师先生的言辞就像是一把猛火油,几乎将我体内的火焰点燃到最热烈,把我的身体与理性都要烧融了,因此本该全神贯注的我,忍不住拿出了那日我们的大祭司亲手培育的赤红,它的活力依旧无休无止,但生长与转化却被强制停住,因为它被提前从卵壳中剖出,得不到足够的养分与温度,我在那日之后偷偷的尝试了许多办法,始终无法使它更进一步。
但我们的大祭司一定通晓这种技艺,因为我知道他曾经打造过此物,或许他与燧石大人在将临仪式中所做的繁琐工序中能够让我窥见一二。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摇头将自己的理性拉回,重新专注于眼前那胚胎的发育,却发现已经太迟,我方才的走神使得几位宾客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进了婚房与产床,那孩子体内的杂质明显的如同一道伤疤。
很糟糕,这是我自有意识以来的第一次失败,这让我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即使室内的温度高的显然不对劲,我也只是在拼命补救,直到发现异常的同伴将我自房间内拉出,瞬间剧烈的晃动与宛如雷鸣的炸响便将室内的一切化为明亮的火焰,当火焰冷却熄灭,一切化为乌有,只有那个身上斑斑点点如同无法洗去的脏污的孩子卧在灰烬之中发出响亮的哭声。
我伸手想要拥抱它,避免更多的灰烬沾染它的皮肤,但同伴们拉住了我,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危险,仍然在不断震动发光的产物确实不能随意接近,尤其是在我们不知道自己制造出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毕竟没人能够预料到它会不会再次发难。我焦急的等待着它的温度冷却,哭声止息,那或许意味着它的死亡。我垂头丧气,但没有人会嘲笑我。
我们的一位访客曾经说过,没有不曾误诊过的医生,我的同伴们处理这种失误更有经验,因为他们手中不幸夭折的孩子更多,而自打我出生以来,可以看到孩子们出生的难度比之前更大了,他们更频繁的胎死腹中,他们的父母也变得愈发懒惰,许多都在无人催促的情况下失去了结合甚至接触的意愿,这或许是因为如工程师先生所说的,司辰正在离我们远去。
我听说,在我们的大祭司生活的年代,石头们会自己走动,那时它们的父母,转轮与燧石都生活在地上,他们的翠绿侵染着我们,他们的火焰包裹着我们,那时的草木能够自由结出各种果实,那时的矿石无需礼堂便能够随意生育孩子。教师与诗人有时候会在附近讲述属于过去的故事,但我们的大祭司并不是念旧的人,他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
室内的温度没有始终没有降下,我的同伴开始有些焦急了,我也一样,那个孩子的生命力未免也有些太强了。最终,他们开始将我往前推,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毕竟这是因为我的错漏导致的结果,我只得缓缓走近,伸手捡起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