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错误的门 (第2/2页)
理所当然,这并没有用处,因为她的一只眼睛明亮清透,另一只则浑浊不堪,仿佛即将失去视力的老年人,或者说她整个那侧的面目都仿佛老妪般遍布褶皱,皮肤松弛,鳞粉不断剥落,眼眶也同样是干涸而开裂的,透过她那张因为惊讶而半张的嘴,蛇的女儿看到她那一侧的牙床上没有牙齿,不知道是来不及生出,还是早已掉光了。
双角斧伸手擦拭不尽,反而沾了手的黏腻,生气的鼓起了脸颊,想要将另一只手抽出来,却发现自己还困在茧中,虽然头脑还在混沌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歹她之前见过自己哥哥姐姐们的破茧仪式,知道流程出了问题,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但一定不是自己喜闻乐见的,于是惊叫一声就像是在拉扯被子一般想要将自己重新遁入茧壳之中。
“不,那可不行。”拉摩克低声笑道,指挥着现场众人放弃所有对门户的封禁,集中一切力量将那片最后的遮蔽自双角斧身上撕扯下来,他已经感觉到了无数的视线,甚至感受到了无数司辰的愤怒,包括那久违的太阳的注视,让他已经片片褴褛的皮肤痒痒的,头脑也轻飘飘的想要就这么溺死于光中,但在那之前,他得做完手头的事,在她的兄弟姐妹赶来之前。
最终,随着所有人的齐声吆喝,茧壳被大力的撕开,仿佛被利斧劈成了两半,与它一同变为两半各自倒下的,还有离着被重重摔下的双角斧最近的那几个学徒,拉摩克似乎早知此事,从一开始便尽量躲在最后方,现在他也是平安无事的审视着双角斧,他在双角斧结茧之前就曾经见过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彼时她站在山楂树下,以双刃劈开门与道路。
那时的双角斧尚未生出翅膀,有时人们会看到她将山楂树的花瓣编织成脆弱的羽翼,暂时的飞行一会儿就落在地面上,或许她是在为了未来能够第一时间在夕阳下飞行而提起进行着练习,那拉摩克觉得没什么意义,对于有翅生物来说,飞行乃是本能,又或者她只是太过想要翅膀了,那她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虽然这或许也宣告了她与天空的无缘。
双角斧仍像幼虫一样在地面上匍匐着扭动身体,显然她还尚且不适应现在的身躯,她脆弱而无力的翅膀如同被揉成一团的洗碗布一般紧贴在她的背后,她似乎想要张开它们而尽力活动着仿佛婴儿小手般的翅根,但它们仍旧只是像被雨水沾湿的衣物一般紧贴在她的皮肤上,除了带来不适之外并无其他作用,连本该舒展的图案也拧在一起,显出扭曲而丑陋的样子。
蛇的女儿仔细的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图案,觉得它们像是被揉成一团的钥匙,被烧熔变形的锁头与被挤压变形的门户,惋惜的心想若是她能够展开这对注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翅膀,想必会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吧?双角斧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的舌头一面干枯一面丰润,沙哑的喉咙只能允许她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喊,蛇的女儿听不懂她的意思。
但纵然如此,作为一名司辰的双角斧仍旧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危险存在,随着她的每一声叫喊,都有一个试图上前取走钥匙的学徒像是被利斧劈开一样化作数个小段,身体的每一处孔洞都被过度的开启了,汩汩的血流自其中喷涌而出,还未来得及发出叫喊便因喉管被开启而被自己口中的血沫塞满了肺部而倒下,起初踩着前人的尸骸前赴后继的学徒们终于退缩了。
学徒们面面相觑后恐慌而胆怯的注视着拉摩克,拉摩克却注视着双角斧,她在发现自己的翅膀用不了之后已经在尝试站起了,同时她也伸手撩起了一侧柔顺如同山楂树的花一般颜色的长发,半露出的少女容颜青春靓丽,让本该感到恐惧的学徒们因惊艳而屏住了呼吸,可在当她缓缓转头,露出自己另一侧的面目时,这一切都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惊呼。
双角斧的另一侧干枯腐朽,既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又像已经开始腐败的尸骸,枯黄且稀疏的头发覆盖在另一侧,无法挡住她满是皲裂的皮肤与覆盖其上的点点瘢痕,或许是年老而自然产生的痕迹,又或者这意味着死亡的来临,她的手脚都皮包骨头如同枯枝一般,肌肉的萎缩使她运动起来十分吃力,但拉摩克只注意到,她的任何一只手中都没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