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言莫惜金缕衣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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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收回的稻谷太多,一时没地方辅晒。爸爸决定今早不去田里收稻谷,将已收回的晒干了收仓后,再去割收。
林海媚见难得有此良机,她想去松林採摘九月黄。此菌用来烧汤,味道一绝。
千山初醒,乳白色的云纱飘浮在山腰,像仙娥在翩翩起舞。
白云浅浮在蓝天上,静静地观赏雾纱的舞姿。
林海媚先去杂草丛转了转,“牛屎菌,在牛粪上的菌。应该不能吃吧,让你们在自生自灭吧”,她微蹙眉头,自言自语。因为妈妈说过,采菌,宁愿少采,绝不错采。
林海媚手拿一根粗枝条,不停地翻弄枯草丛。她期待奇迹出现,也怕是一条盘着的懒蛇。粗枝在手,至少也可以吓吓懒蛇吧。她想到这里,胆量增加不少,又继续寻找。
一只野鸟“扑腾”从茅草丛飞起,吓得林海媚一后退,脚踩在了丝草上。一个趔趄,她摊坐在地。目及之处,看到一丛纵山菌正挤得欢。
林海媚心中一阵狂喜,“鲜香的面条有了”。
这种原汁美味,敢称天下一绝。自带的鲜香,任何佐料都比不上。
长成的大菌,像一朵油纸伞一样,舒展着白色的脆脆的菌肉,表面呈深灰色,中间有凸起的伞顶。稍小一些的,表面呈浅灰色,伞柄人为地内收。更小的,就像一把从未撑开的伞。
林海媚小心奕奕把山菌一朵朵带根拔起,轻轻地放在提篮中。放好之后,上面再盖了一层松针,防止山菌挤烂。
晨曦如约而至,洒在树梢,倾落树下林地,整个松林间明朗起来。灌木丛不时有“啪啪”的响声,不知是响尾蛇,还是牛蛙的声音。
林海媚很怕这两个物种,她小心奕奕地避开灌木丛。找一些带杂草的林地,仔细地搜寻九月香。九月香一般生长在松树周围的空地。
鸟儿的欢鸣声此起彼伏,美丽的羽毛在阳光中尽情舒展。它们三两只嬉笑着追叫,不知是抢虫还是争偶。它们划过一束束阳光的身影,把五彩斑斓的羽毛掉在了地上。
鸟儿的清唱在山野的空寂中,空灵的回响。山阔林深。树绵景远。
林海媚就是在这样的风景中,浸润长大。所以她的心很柔,但又充满大山的阔。她的性格坚韧,也与大山的厚度有关。
近潭深无影。
林海媚身处松林中,也一样,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因为林茂叶密,疏漏的阳光成了细斜的光束。
为了寻找九月黄,林海媚再次飘浮在林深的海洋。在一片松针密密的林间,她看到思慕已久的九月黄。它们正伸出嫩黄的脑袋,打探这新奇的世界。只是山高林茂,它们正感到永无出头之日时,一个姑娘惊喜的声音让它们看到了希望,“哇!好美的九月黄呀!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九月黄希望林海媚把它们带出大山,它们也想看大山之外的新奇世界。
九月黄的脚不断地往外蹬,林海媚挖菌的手指,不断地往菌根移动。
你情我愿的合作很快达成,林海媚用手轻轻一提,一朵九月黄正灿烂地笑看林海媚,“姑娘,还不挖快点,我们都想和你走呢”!
林海媚跪下双膝,精心挖出了全部的九月黄。提篮,已被装得冒尖了。她在附近摘了几片桐树叶,插在提篮的四周,九月黄再怎么调皮想看外面的世界,也跳不出篮子。
她走出松林,万山寂静,偶有鸟声浅吟。她离松林越来越远,反而又有了“远林闻暗笛”的美妙听声。
林海媚到家时,已快近正午。爸爸,大哥,二哥正围在玉米堆周围,用解放牌胶鞋底梭玉米籽。妈妈在用剪刀尖梭路子,一大堆梭去两行玉米的棒子,在堂屋内的空地上堆着。
爸爸他们三人再各自捧过去,用胶鞋底的齿轮梭完。
“二丫,你找到有菌的地方没呀”,妈妈边梭玉米槽边问林海媚。
“找到的,但没得好多。看嘛,就这点”,林海媚举着篮子给大家看。
“可以了,这么多。做人,不要贪心!”爸爸的话虽然带着教导,但没有一点训斥的语调。
“二姐,快点拿过来用水泡起,等下好烧清汤喝”,诗芹在厨房猛喊。
林海媚拿出九月黄,放在盆里用清水泡着,再放了一两勺食盐。她把篮子里所有的纵菌都拿了出来后,放在稍高处,稀疏平放着。
每次下面条时,煮上两朵,那味道真的美极了。
“么妹,我来炒菜”,林海媚挽着袖子,在灶间来回走动。
“二姐,大火来了哟”!林海媚明白,妹妹是叫她赶快炒肥锅肉。
肥锅肉已经切好,均匀地叠在盘子上。厚薄一致的刀功,说明林诗芹饭菜做得不少。
熟能生巧,在哪个行业都适用。
锅底见红。
林海媚倒了少许菜油润锅,起油烟后,然后放入姜片,大蒜微炸,倒下肥锅肉翻炒出油后,然后倒点酱油着色。再放自制豆瓣酱翻炒入味,最后倒入酸姜丝和酸红辣椒,翻炒。洒上新鲜的蒜苗片,翻炒出锅装盘。
这道本是妈妈的拿手菜,被姐妹俩学到精华后,妈妈再也没上过灶台。除非姐妹俩不在家。
因为搭谷子很累,大家都需要补充能量。今天中午的菜品很丰盛。
锑锅里炖着刚宰的土鸡肉,浓郁的香味飘出了厨房,被梭玉米的人不断地鼻吸。然后玉米梭得越来越快。
林海媚又炒了一个辣椒肉片。一个煎炒薯粉。一个炒苕尖,一个蛋炒苦瓜。一个凉拌皮蛋。
最后一个清汤,九月香。
“吃饭了哦!今天中午的菜品丰富,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林海媚大声招呼着大家。
六个菜加一个鸡肉汤,再加一个九月香清汤。
丰富的菜名让大家的食欲顿增。几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玉米,洗手后,围坐在桌子前。
爸爸倒了二两白酒。这是爸爸的习惯,无论多丰盛的菜,只喝二两。早上不喝,中午和晚上必喝。
爸爸呷了一口酒后,微闭嘴唇,享受白酒带给他的醇香和辣感。然后再拣上喜欢吃的鸡肉,慢慢地嚼着。满口的鸡肉香随着爸爸咬鸡骨头肉的哧溜声,从嘴中飘了出来。
因为鸡骨头上的肉难咬下来,太香又舍不得丟掉,所以用牙齿使劲在骨头上面扯,哪怕肉撕完了,骨头的香味都还要被吮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把鸡骨头搁在桌上,或者是随手扔给在桌子下转悠的大黄。
“这个肉,也好吃”,爸爸又嚼着肥锅肉回味,香喷喷的油脂,涂满了他薄薄的双唇。
在林海媚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伟岸的代名词。
身高,一米八五。无论在哪里,他的腰板都挺直如松。
走路,铿锵有力,没有不舍的回头张望。他不轻易下一个决定,如果决定了,就是满满的执行力。
严谨,无论是做生意,或是种庄稼,总是把开支记在一个本子上。重要的事情记在本子上。
话少,不闲言左邻右舍,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温厚,从不无故伸手打骂他的孩子。即便孩子们顽皮,他也最多用严厉的眼神,狠狠地瞪你几眼。然后,语调浓重的,缓缓的,从他薄薄的嘴唇中,直达你那不听话的耳朵里,并且记忆深刻。
钱包富足。父亲的腰间皮带上,一直挂着一个鼓鼓的钱包。每次缴书学费,必定先经母亲的口中传达,无论多少,永不落空。
有爱。
自林海媚记事起,她就从来未饿个肚子。最艰难时,就是每晚的水煮红薯条,但不限量,管吃饱。
小时候,每个孩子过生日,一个水煮滚鸡蛋,寓意一年一滚就过了。母亲再端给你一碗冒头的面条,寓意一年顺顺利利。
每次回家,不是水果糖,就是脆李,甜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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