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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2个童话《南荣皇后》 (第2/2页)

“身后这些宫女,一律杖毙!此事绝不能传扬出一字半句!”南荣皇后毫不迟疑,“从今往后,皇子绝不可再迈出寝宫一步!半步也不行!”

皇子寝宫终于安宁了,至少皇后看来是如此。

皇后其实早有预感,皇子刚刚会说会跳时,她就觉察似有异常,再大一点,皇子更加听而不闻视若无睹,眼神定定,仿佛注目天边,魂游远处。她私下请御医看诊多次,御医也摇头表示罕见,无法确诊病症究竟为何。

当然,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秘密外泄。她赐重金让御医闭嘴。既然无法确诊,只能保守服药,药也无非是些安神养心的温和药物。尽管如此,皇后也绝不允许宫内他人说出“皇子常年服药”这种闲言碎语,所以,南荣皇后秘密派遣心腹女侍,避开旁人特制含药羹汤,混入皇子膳食中,以便秘密吞服。

她不能失去这唯一的皇子,他是皇帝嫡长子,最有希望继承江山,她“南荣”这一姓氏,数代人丁稀寡,这支血脉要能成为帝国皇帝,那该是多大荣光!到那时,南诏洱河都能江水倒流、哀牢祖坟必将青烟四起!

为这一天,她必须牢牢抓住这个儿子!很多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儿子,恨不得自己亲自替他去和太傅们对答《通鉴》、自己亲自去替他上朝议政!

十多年来,她一刻不停地推着他往上爬,有时她恨不能用鞭子抽着他往上爬!她把双手攥得紧紧的,目光盯他盯得死死的,药剂也在悄悄加量,皇帝那边也瞒得好好的,却不料,到这关键十二岁,情势竟然眼看要掉头直下!

绝不能这样!

是不是药剂还不够?要不要再换批御医?甚至,请皇上再为他换一个太傅?十二岁,还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他从那个破园子里拖出来!押也要押着他走向那条唯一正道!

南荣皇后是个了不起的皇后。

一年过去,这些想法早已实现,情势越来越好,新来的御医常常报告,皇子换了新药后,脉象平和气血安稳,新来的太傅也多次恭贺,说对答时皇子面容安详语调不惊,有如江河入海气象阔大,新换的贴身宫女一天一密报,说皇子除了勤奋攻读太傅课业外,还时常思索入定,昨夜又是挑灯不眠,奋笔疾书到三更,上个月送去的纸张又装订成了一册新书,听皇子说,那是他的心得实录,现在决不让任何人碰,有朝一日,他要把它一一呈送给母后。

南荣皇后圣心大悦,我的佳儿,十三岁便对圣贤之言有如此心得,还能实录成书,试问宫中其他一众皇子,还有谁能比得上?

南荣皇后越想越兴奋。

我要给这套书命名为《皇族策》,我皇族千秋万代之策,他日皇帝御览,拍案叫绝,届时圣口一开,储君之位便收入囊中!

春风这般几度,皇子已逾十六。

又是仲秋之夜,月朗星稀,金风送来桂香。南荣皇后再次来到皇子寝宫,这难得佳节,她要亲眼见见皇子,翻一翻皇子那些著述,让皇子的经年成就,来为如此良夜添上最美一笔。

寝宫悄无声息,空不见人,只见一堆堆摞起的书册,皇子呢?

宫女四处呼唤寻找,连带寝宫四周都寻访遍了,也不见人。

南荣皇后心中腾起怒火,十六岁了,还当小孩捉迷藏吗?成何体统?!

她快步走近皇子书案,案上一册新书已经写到最后一页,最后几个字墨迹还未干透,毛笔掉在地上。

人呢?这仲秋节,难不成又像四年前那一夜?南荣皇后感觉怒火已经烧到四肢百骸,四年了,精心设计、密切谋划的四年,她紧紧盯着的四年,难道又失控了吗?!

决不允许!

她猛地拽过一册书,哗啦啦翻开,只见封页三个大字《自乐图》,又一股新怒火攻入五内:什么《自乐图》?难不成又和他那个大逆不道的“自乐园”有关?

再粗粗翻阅书中所录——这哪里是什么圣贤之言心得体会?

其中一页竟是一头丑陋怪异的鸷头狮身兽,虽以工笔绘就,细入纤毫,但怪兽就是怪兽,画得再好也是怪兽!如此怪兽,怎能送给皇帝御览?

她把书册狠狠丢在地上,又扯开一本,书页中画着一株高耸入云的乔木,旁边文字是工整小楷,记载着:“鱼木树,花园正南常见,木质极轻、极坚韧,适用远洋大船之龙骨辅料……”,再往下翻,有一页竟然细细描绘了一艘大船,还不是普通画法,而是一种皇后从没见过的剖面图,大小、尺寸、方位与营造法式极为详尽……

南荣皇后愈发怒不可遏。

你是皇子、储君、未来的皇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当一个木匠!!这大逆不道的书页要是流散出去,别说当不了太子,后半辈子连她这个皇后,也必被耻笑不休!

怒火就要从她全身炸开。

她再次扯出一本,这一页上画的总算是人,烛光摇曳,皇后却眼前发黑,这哪里是我天朝人士?几个男人髭须胡髯、恶形丑相,不堪入目,更兼破布裹身,袒胸露腹,无视风化,真是岂有此理!还有那怪模怪样的石头穹顶,那些不顾廉耻的男女,仿佛一个个还在动来动去,走来走去!走火入魔了!真是岂有此理啊!

突然,皇后眼睛被其中一个服饰明显不同的瘦削男子吸引了,他正从一个拿着圆规计算的怪人身边抬起头来,长袍簪发,玉佩垂腰,面容平和,脸带微笑,多么眼熟,这该不会是……

“母后。”书页画中传来熟悉声音。

南荣皇后真是了不起的皇后,她立即就明了,这就是她的皇子。

“你,你怎么……”皇后明白过来,困惑顿失,怒火再次将她紧紧包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四年前的仲秋节,我跟您说的一切吗?四年来,我按时完成母后交给我的一切任务,其他时间,我就把我园子里看到的一切,都描绘了下来,您不知道,这一切多么奇妙!

“头两年,我畅游八荒,驰骋宇内,一一画下就连《山海经》都未能记载的神奇生物,后两年,我一直都在这片蓝色海边游荡,这是比西域还要遥远的西境之地,但仍和我帝国山川地理相连,我帝国日升之时,此处仍在晦暗之中,但我帝国黄昏之际,此地却日正中天,仿佛天日跋涉到此处,都已延迟许久,宇宙运行竟是如此神秘莫测!

“此处哲人就如同我帝国的孔孟老庄,我学习他们的语言,还学会了他们辩论求知的方法,一一记录他们的精妙语句,我获得了多么大的启示,我将这一切记录成书册,这部书来自于我那个自乐园,于是我命名为《自乐图》。

“图,图谋划策也,我期待这一《自乐图》,能为我帝国治下众多青年所乐读深思,东西交汇,定能开启难以限量的将来,到那时,人人皆乐,人人有为……”

“够了!”南荣皇后怒火喷到了那些薄薄的纸页上,纸页边缘瞬时化为焦黑。

“荒唐透顶!离经叛道!你父皇会如何说你!文武百官将如何看你!我将你辛苦抚养成人,就为了让你去写这些不明就里的异端邪说吗?”

“母后,您也许不知道,但我明白,世界不只有皇宫那片四角天空,我这个自乐园,比父皇的帝国还要有趣得多,有意思得多……”

“我不要这个破园子,我要的是这个实实在在的皇宫,我要的是这个眼看就能握在手上的帝国!”

南荣皇后怒火越来越炽热,灼人高温之下,堆满书案的书册,正飞快地焦黑、炭化,冒出青烟。

不等哀牢山祖坟开裂,寝宫内就已经青烟四起了。

书页画中,那些原本面容安详、互相讨论的人,都正惊恐地往外看,有些已经掉头往书页画中更深处跑,有几个人,从书页水池里提来一桶水,徒劳地浇在不断蔓延的火苗上。

皇子站着,一动不动,面容中是绝望。

“你背叛了我,你!你这个不孝的,背叛了我啊!”

南荣皇后再次暴突双手,想去掐住皇子的脖子。但她碰到的只是冒着青烟的书页。火苗烫着了她,她立即缩手。

“母后,对不住了,我借你身体而来,”皇子咬着牙说下去,火苗已经烧着了这一页,就要烧到皇子身旁。

“但我终究不是另一个你。”

“你希望借我之身去掌控帝国,但我的心却属于这里。这个世界你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

两行泪珠滚下,落入皇子脚下那熊熊之火,腾起青烟。

“我命令你,回来!”南荣皇后声嘶力竭。

“我不会再回去了。”

“啊!”南荣皇后喊声凄厉绝望。

皇宫内外,火焰腾空而起。

映得帝国一片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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