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2/2页)
闻不到了,听不到了,看不到了,也触不到了。
“师哥,我不想忘,一点也不想,一刻也不想。”
“不想忘,就不忘。”花见怜的声音还是那么安定。
不想忘,就不忘。
月落影不想忘,可是她已经忘了。
唯一不忘的,只有那股纯粹的清香,那道悠远的天籁,还有那个古书一般干净的人。
月落影想起了和那人的初识。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带着我骑马。”说着,她又笑了,“你抱着我。你身上好香,好暖和,真得好舒服。”
她又想起了和那人的分别。
“以后,别再赶我走了好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赶我下山。但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们。”
她突然又想到过去的七年。整整七年,那个人,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你知不知道,我后来偷偷溜上山,想看看你们。但你不在,你一直不在。”
“师哥,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月落影又哭了,哭不出声,只流了泪,带不走忧愁,只会愁上加愁。
可是她突然又不哭了。
因为,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个不忘的人,也没有了。
眼前,终归还是黑了。
月落影觉得自己在下坠,一直在下坠。
她忽又想起遮云峰的千丈绝壑。
又想起那股温柔,安定的力量。
“谢谢你,接住我。”
这是月落影闭上眼之前,在花见怜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
锁兑山,东隅密林。
天色微明。
花见怜于林中汲汲奔走。
在他肩上,那双已经阖上了近几个时辰的眼睛,终于又睁开了。
从昨晚那双眼睛闭上开始,他的心就开始痛,痛得发痒,痒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用指甲挠。如今那双眼睛再次睁开,就好似赐予他第二段生命一般,激励着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眼睛的主人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肩。这些急促的拍打,对他来说就是助阵的小鼓点,打得他沸腾,打得他澎湃。
那人拍得更急,花见怜也跑得更疾。
终于,那人出了声:“快……快……”
花见怜安抚道:“快了,快到了。”
“快……快把我放下来,姐姐我快要死了。”
听到那句“快要死了”,花见怜心中一滞,倏地停下脚步。背上那人立马滑了下来,站稳之后还顺手在花见怜背上锤了一拳。
“跑什么跑?赶着投胎啊?”
月落影醒了,还没有醒彻底,但用来折腾人已经够了。
花见怜搭上月落影的手腕,“毒又发作了吗?”
“没有。”月落影扶着腰撑在旁边一棵树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闻言,花见怜架起月落影的胳膊,又准备扛着她往林子里面跑。
结果月落影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哎呀,我不要你背,再在你背上待一会儿,没等我毒发身亡,先被你颠死了。你让我喘口气儿,我自己能走。”
她靠着树坐了下来,又道:“大哥,跑了一夜,你不累吗?我都累了呀!”说着,她还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花见怜坐过去。
花见怜蹲在她身边,说道:“昨夜你强行收招,伤了心脉,如今……”
他话没说完,又被月落影打断。
“你不都已经给我疗伤了嘛,没事了。”月落影一摆手,道,“这正好找个地儿坐下来,修养一会儿嘛。”
看花见怜半天没反应,月落影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啧,你坐下来歇会儿嘛。”
花见怜叹了口气,直接点了月落影的穴道,抱着她继续往密林深处跑去。
……
锁兑山位于东夷东南部,北临弱水,距龟海镇三百余里。
花见怜心中遑遑,仅用了一夜时间,便赶到了锁兑山密林之中。
顾生晖在锦囊中只提到了密林,却并没说明要在密林中寻些什么。但花见怜到了此处,还是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密林深处。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密林深处,必有生机。
花见怜在林中寻了近一个时辰,忽然,一道脆铃自不远处传来,他心下微动,朝着铃声的方向奔了过去。
又跑了不到半刻,四周林木渐稀,一座立于崖边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木屋外,一个六旬老人正在练拳。拳中不带内力,时而迅猛,时而舒缓,时而沉稳,时而灵巧,拳法精妙,却不含杀招,应当只作强身健体之用。
那老人身形矮小干瘪,面色枯黄,深陷的眼眶如同骷髅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命不久矣的气质。
虽是相貌如此,但老人浑身毛发却异常旺盛——
一头浓密的华发攒在头顶,竟比老人的头都要大上一圈。
将近十寸的长须眉自眉尾垂下。老人似乎是觉得眉毛挡在眼角有些碍事,还将眉毛别在了耳后。
但最奇怪的,还要数老人那把大扫帚一样的胡子。
他的胡子上编了数十缕小辫,每根辫子末端都分别系了几个小铃铛。铃铛随着老人打拳的动作“叮当”脆响,在寂静的密林中,显得非常……
吵。
在看到屋前老人的那一刻,花见怜终于明白了他到这密林中寻的是什么。
这老人不是旁人,正是江湖盛名的神医圣手,哑医言不语。
哑医此时刚起床,吃过早饭,准备在屋外打一套禽拳。
哑医常年行走于深山野林,观山中走兽飞禽,仿其神韵体态,创此禽拳。此拳不为杀伐,只为健体,乃调气益血,疏经延寿之奇功妙法。
哑医打了几段拳,正打到兴头上,突见一白衣男子从林中冲了出来。
“哑医前辈。”
早起练拳被人打断,哑医顿时心生不悦。他皱眉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又看了看那人怀中抱着的青衣人。青衣人的相貌看不清楚,但那人身中奇毒,已是无力回天。
哑医冲那白衣男子摆摆手,直接转身进了木屋。
可那人又不死心地跟了上来。
“前辈留步……”
哑医心中厌烦之意溢于言表,没等那人继续说下去,便再次摆手,准备关门。
正这时,白衣男子怀中的青衣人突然轻哼一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哑医见此眼中大震,倏地甩开门扑了上去。
“哎呀,我的乖徒弟啊,你怎么……怎么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