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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浮现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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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瑞和毕锵回了南京城,在大街上就被商民百姓和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团团围住。两人平日里何等尊贵?对这些贱商草民何曾正眼瞧过?但如今见着这一眼望不到的人头和震天的怒吼声,两人却丝毫不敢端着架子,只能在护卫的保护下低声下气的向商民百姓们解释着朝廷的商税政策。但衙役强行征税勒索、殴杀商民是人们亲眼所见,天子不该与民争利也是圣贤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的,到处又买不到粮食和物资,被挑动起情绪的人群又如何会信他们的空口白话?民意沸腾,不少人气愤难平喊打喊杀,还有人找来烂泥和石块冲着徐邦瑞和毕锵扔去,魏国公府的护卫只能护着两人上轿,用刀背和木棍打出一条路来,仓皇逃向官衙。商民百姓得胜一般欢呼起来,紧随在两人身后,将南京户部衙门团团围住,齐声高呼“罢商税、开市场”等口号,震得南京户部衙门屋顶的瓦片都掉了下来。徐邦瑞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下了轿便是一脸愠怒,咬牙切齿的想要派人出去调兵入城“平乱”,可理智又告诉他这等于是把砍自己脑袋的刀塞进天子手里,只能愤恨难平的一屁股坐在院子石凳上,盯着紧闭的户部衙署大门生着闷气。毕锵却是暗暗冷笑,交代衙署的护卫和衙役做好防务便凑到徐邦瑞身边,叹了口气:“魏国公,百姓所求,乃罢免商税、重开市场,此事我等如何做得了主?我等是替天子受过了。”徐邦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赶忙摇了摇头,回道:“胡言乱语,此事说到底还是我们无能,不能替君分忧,这过就该我们受着!”毕锵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点了点头:“魏国公教训得是,是下官失言了,为官无能便是最大的过错,酿成民乱更是无能至极,天子惩戒山东诸官、淮安官吏,不就是因为他们无能吗?”徐邦瑞浑身一抖,咬了咬牙,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正在此时,却听院外传来阵阵欢呼之声,有无数人高喊道:“快去港口!圣天子差人在港口卖粮啦!都是平价的粮,去晚了就买不到了!”长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支船队,打着扬州盐商店号的牌子,浩浩荡荡驶进港口,把南京港口占得满满当当。民夫和苦力从船上搬下来一船一船的粮食和各种生活物资,就在港口支起摊棚,敲锣打鼓的贩卖起来。百姓骚动,全因南京的豪商商户集体罢市,买不到物资和粮食,又受了挑拨和鼓动,才用包围衙署、游行等方式发泄不满和不安,如今扬州盐商在港口平价放粮,谁还有心思搞什么游行和包围?蜂拥着向港口涌去,生怕去晚了抢不到东西。几名随船而来的盐商看着这火热的场面笑得合不拢嘴,那名姓彭的老盐商捋着胡子由衷的赞道:“天子让我等储备粮食等物资在扬

州等待之时,我等还疑虑重重,哪知这南京城果然出了事,天子当真是神机妙算!”一旁的亢有宗微微一笑:“彭老,新军抓了不少南京城的豪商,如今我们又靠着这些粮食和物资竖起了商信、打开了局面,南京城便是天子赏给我们的第一份赐礼!”“幸好我等听了你的提议,投入天子阵营之中,否则今日恐怕也和那些豪商一般受了牢狱之灾!”彭老哈哈一笑,顿了顿,问道:“但是说到南京城,做主的毕竟是那些江南的勋贵们,天子巡幸南京,到现在还没对他们下手,恐怕是要轻拿轻放了吧?若是如此,我等能在南京立稳脚跟?”“彭老安心,天子如今只是在布局而已,迟早要对那些家伙下手的......”亢有宗微微一笑,语气无比笃定:“这些家伙不除了,江南就依旧是我大明的‘鬼国’,天子必定是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所以才隐忍至今。”正在此时,正乱糟糟排队抢购的百姓队伍里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几十名手持木棍钢刀、身穿衙役服饰,却一身泼皮无赖气息的青壮打出一条路来,凶神恶煞的驱赶着抢购的百姓。亢有宗一脸嘲讽的笑了一声:“哈!还真有不怕死的家伙敢来这闹事!”那些衙役把摊铺前的百姓都驱走,一名领头的衙役走上前来,狠狠瞪了一眼贩粮的掌柜和伙计们,骂道:“奶奶的,你们这些江北贱商,怎敢跑到我们南京的地头上卖货?还不快装船滚蛋?不然爷爷们掀了你们的铺子!”码头上维持秩序的兵卒明显和他们沆瀣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百姓们群情激愤,都破口大骂这几个衙役,也有百姓拿着空空如也的米袋,求着这些衙役发发善心,让他们买些米回去度日。但这些衙役却蛮不讲理,只要有百姓靠近,便用木棒招呼一顿,百姓们也还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虽然愤恨不已,但到底还有理智,见了衙役们手中的钢刀和他们身上的官袍,也不敢暴乱一场,只能不停的叫骂着。那领头的衙役见状更为嚣张,鼻孔朝天的冲着那些掌柜和伙计骂道:“不愿走也行,爷爷们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如今天子下了圣旨,南京城里要收商税,叫你们东家出来,缴了商税,便让你们贩货。”亢有宗冷冷一笑,动都没动,饶有兴致的看着猴戏。一名掌柜的迎了上去,作了一揖,问道:“这位官爷,不知我等要缴纳多少商税啊?”领头的衙役哈哈一笑,伸出了几根手指:“听说你们扬州都是富人,爷爷们要得不多,每船交一千块大银元便是。”那掌柜的皱了皱眉,说道:“官爷,这也太多了,我们如何交得起?官爷要是如此讹诈,我们只好去官府问问这商税的额度了。”“报官?不怕死就去!”那领头的衙役哈哈大笑起来,眼中却填满了凶狠:“告诉你,今日晨间

也有一个刁民抗税报官,被咱们直接打死在衙门外,爷爷们却好好的在这,为何?征募商税乃是天子圣旨,我看哪个官敢管?”掌柜眯了眯眼,忽然咧嘴一笑:“原来你们就是殴杀商民的暴徒啊,真是巧了,不用麻烦咱们辛苦去寻了!”说着,掌柜忽然一拳轰在那领头的衙役脸上,衙役猝不及防,直接被一拳轰倒在地,又被掌柜紧跟着一脚踢中胯下要害,痛苦的在地上扭曲蜷缩着,而那些伙计掌柜之中也冲出十几人,将毫无防备的衙役们统统撂倒,用粗麻绳一个个绑缚了。这时候那些衙役才反应过来,杂乱的喊道:“放肆!尔等贱商竟然袭击朝廷吏员!快放了我等!否则要你们不得好死!”“你若是个官,这话爷还信几分!”那掌柜把衣服一扯,露出里头的飞鱼服:“锦衣卫!早知道盐商贩粮定有人来捣乱,爷爷等你们这帮渣滓很久了!”百姓们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噪杂的港口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那些小山一般高的粮食和物资,却没人敢再上前抢购。那名锦衣卫百户回头看了亢有宗一眼,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点了点头,登上粮山高喊道:“南京的百姓们!此次商税之事,乃是这些青皮无赖伪作衙役肆意压榨勒索之故,罢市之事亦是南京的豪商于中操控,就是为了让你们买不到粮食物资、沦为炮灰冲击官衙!”“天子圣明,召扬州盐商运来物资粮食平价卖与尔等,案犯亦悉数落网,诸位父老乡亲购粮购物之后,返家如常生活,天子圣谕,必严惩案犯,还南京一个朗朗乾坤!”百姓们再一次激动起来,但这次却没了愤怒和不安,“万岁”之声传遍全城。徐邦瑞听着越来越近的“万岁”声,脸色难看至极。百姓都去各个港口买粮买货了,围着户部官衙的人群顿时少了一大半,随后又有太监奉圣旨而来,当场向商民们宣布没有店面的小摊小贩无需缴税,今日商户们被打砸的损失,朝廷会照价赔偿,择日将广招南京商户,成立商会、共商商税税额等事宜。.人多才能壮胆,商户们口耳相传新军入城抓人,本就揣揣不安,共同抗议的百姓们又忽然散去大半,心中更是惶恐,如今天子圣旨一到,得了台阶的商户们当即逃命似的散了个干净。那些国子监的太学生可没这么好运了,新军和锦衣卫四面一围,压根不顾什么士人斯文,当场砸翻绑走,这些耐不住寂寞、喜欢凑热闹的监生会被送回国子监审讯分辨,为首的将会流放海外,一辈子也回不了故国了。很快,户部衙署前就散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地鸡毛。毕锵交代完户部的事宜,一出户部大门,却见徐邦瑞呆立在门外,皱着眉盯着远去的新军旗帜,不由得嗤笑一声,凑了过去:“魏国公,天子好手段啊,扬州盐商

稳定百姓、新军和锦衣卫押走国子监监生、一道圣旨安抚商民,恐怕天子早就准备妥当,就等着南京闹起来了。”徐邦瑞眉头皱得更紧,下唇都要咬出血来,却没有阻止毕锵把那谤君之言说出来:“天子早有准备对策,却还让您和下官入城安抚,差点就被暴民殴杀,哼,想来当时山东孔氏面对的,也是这般情况吧?”徐邦瑞浑身一抖,悠悠叹了口气,问道:“廷鸣,你老实与我说,这事是不是还没完?”毕锵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魏国公猜得不错,此事确实还未了结,南京城只是一道前菜,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南京只是一道前菜!”朱翊钧一边在王安的服侍下换着冕服,一边笃定的分析道:“那些人做了这么多事,挑起这般乱子,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平息了?既没有趁机起事、又没有挑动民乱,说明这南京不是他们下手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在其他地方造乱!”常胤绪等人对视一眼,还是李芳先开口回道:“陛下,这江南最最紧要的地方,无非就是两处,乃勋贵豪族之根本南京,钱袋子苏州,若这些贼人不在南京造次,必然是要在苏州作乱了。”朱翊钧点点头,正要说话,一名锦衣卫却闯了进来,捧着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书信。朱翊钧从王安手里接过看了看,听锦衣卫解释了几句,顿时冷笑一声,将书信扔给李芳等人传阅:“锦衣卫询问了今日抗税罢市的商户,他们异口同声说是有个年纪二十有余的商贩在鼓动挑唆,锦衣卫四处查探,在城外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抓人审讯之后,得了这封书信。”“根据书信中透露,咱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先生’,乃是苏州和靖书院山长章涣,李老伴,你猜的不错,这帮家伙还真要在苏州生事了。”常胤绪年轻心急,赶忙说道:“陛下,此事定然有诈!那商户鼓动抗税罢市,闹出这么大事端,必然逃遁隐藏,如何会让锦衣卫这么快找到藏身之地?那什么‘先生’,查了这么久没个头绪,明显是小心谨慎之人,又怎会在书信之上留下痕迹、暴露身份?”“小侯爷所言极是!”潘晟也赶忙劝谏道:“陛下,此事必然有诈,不得不防!”朱翊钧点点头,那些幕后之人布下这么粗糙的一个局,明显是为了将他的视线吸引到苏州去,而苏州一定有一个陷阱等着他。如此明显的陷阱,自己自然是不会往里跳,但苏州还是得派人去查探查探,没准能挖出什么来呢?“朕舟车劳顿,又刚刚行过祭祖大典,有些乏了,先在南京休息几日......”朱翊钧冲着群臣点点头,让王安拿来纸笔:“王安,你拿朕手令去找冯昕他们,让他们调几个伶俐的去苏州看看,找那章涣问问情况。”“朕倒想看看,这帮家伙到底在唱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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