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人 (第2/2页)
秋涛肃然拱手回礼:“居士好,许久不曾见面。”
优居士算得上这个村寨中神秘存在,除了和她一起生活的红樱和馨兰,她几乎不和人打交道,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年中偶尔会去老澄头开的杂货铺子里进得布料日用品什么的。平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慈祥模样,其实自带不怒自威的庄严宝相,看来是证得了几分佛法真谛。秋涛从布姨以及搬迁下山的村民那里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居士的故事,有人说她是驻颜有术、修炼成精的妖怪,秋涛从不相信这些传闻。不多的几次见面令他对深居简出的居士印象深刻,与其说她是醉心佛法的修道人,他觉得她更像是隐世的高人名士,自省内心的同时,眼睛其实永远注视着山外。
“我很好,只是很少出山门,您又不入山门,未曾有缘相见。”居士伸手指了指君栖的门,“君栖还在睡着,你可以进去看她。”
“我带了些油浑的东西给君老师和两个孩子补一补,希望居士不要介意。”秋涛取下背包,拿出包裹得严实的保温饭盒,引得两个小姑娘娘眼睛闪亮,直咽口水。
“没关系,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居士不以为意地说,“需要用到灶火什么的,只管让红樱和馨兰去做。”说完她推开房门,请秋涛进屋。
屋里即便开着窗户透气也很暖和,角落处火盆里的炭火烧得很旺。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洒落在君栖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眼帘上,额头明亮而安详。
秋涛将盛着鸡粥的饭盒搁在桌子上,又把装满鸡肉的饭缸交给两个小姑娘。馨兰咬着手指头偷偷观察优婆婆,见居士只顾着和秋涛说话,胆子大了起来,挑了支鸡腿塞给红樱,自己也抱了一只开心地啃咬起来。红樱拿着鸡腿有些犹豫,秋涛笑眯眯地冲着她比了个吃鸡的手势,抵不住诱惑的她羞涩地背过身子小口小口地撕咬。
居士拉了把椅子请秋涛坐下,仰卧在床上的君栖呼吸平稳,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精巧的鼻梁如啄如磨,双唇娇嫩粉润,微微张开。如此近距离注视沉睡中的美丽女子,对秋涛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正襟危坐,双手在膝盖上下摩挲,有些不知所措,此时的君栖不再是一起教书的同事,呈现出来一个女生天然的状态,这样的君栖让秋涛觉得很陌生而不自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点什么。
“咦!”啃着鸡腿的馨兰轻呼了一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凝神聚气,睁大眼睛望向君栖,她身上曾经出现过的那一缕鹅黄色原本已经消散在银白色的气息里,现在又重新聚集,丝丝缕缕向秋涛周围飘去,轻柔地围绕在他身旁盘旋,坐在床边的秋涛却是浑然没有察觉。每个人在馨兰的眼里,都有不同程度的光芒,或深或浅,或明或暗,只有少数几个人,比如秋老师,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窥见过光芒,他也从来不会受到身边其他人的气息影响,这很奇特。但现在从君栖身上分离出来的这缕鹅黄色光芒竟然如此温柔地萦绕在秋涛周围,如歌如诉,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馨兰看得有些痴了,灵魂被抽成了真空,满脑子的好词好句什么也掏不出来了。
沉睡中的君栖心中一悸,黑沉沉的梦境中光亮闪烁,召唤心神从飘摇中回到温养地生机勃勃的躯体,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年青男子的脸庞映入眼眸,奇怪的中分头下面一双杏仁眼明亮又好看,俊朗的脸庞上和煦的笑容感觉好亲切,她竟一时想不起是谁。
“君老师总算是醒过来了。”居士双手合什俯下身,扶起挣扎着坐起来的君栖。两个小姑娘放下鸡腿,簇拥了过来。
“满手的鸡油,别把老师的被子弄脏了。”居士制止了馨兰伸向床上的双手,皱着眉头说。
红樱站在床脚,和君栖的眼神刚接触,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瘦削的肩膀起伏颤抖。秋涛站起来,将她拢到君栖身边,安慰地揉着她的头发。
君栖终于回过神来,这里是沉云所村,扶起她的是水月庵的优居士,面前的小姑娘是她的学生,那个看起来还蛮顺眼的男生是她的同事秋涛。她伸出手牵起依然在哭泣的红樱,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手指上又红又肿的冻疮。
“我睡过去多长时间了?”她记起自己感冒发烧,吃了道士送来的丹药。
“整整三天哩。”馨兰抢着回答。
“三天了?”君栖惊呀地说,“一直没有醒过?”心想服下的那丹药莫不是有安眠的成分?
“药没有问题,-睡了这几天,君老师的身体算是彻底好了。”居士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君栖用手背覆在额头上,温润清凉,烧果然是退了,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感觉精神状态很好。只是觉得很饿,刚想到要吃点什么,肚子叽里咕噜不争气地响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浸染到了耳根。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女生,身子在床上蜷缩起来。
秋涛装着没听见,憋着笑转身来到桌子边,从保温盒里舀出一碗粥,示意澄红樱端给君栖,“煮了些粥带来给你,你先吃着。”
君栖端起碗略微矜持地尝了一小口,鸡丝细滑白粥香糯,食欲一下子高涨起来,她顾不得这么多人围观,很快便把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接连又喝了两碗,这才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饱了。
“真好吃,谢谢秋老师。”没想到这个大男孩还挺会照顾人的,“你别再给我送饭了,耽误了给孩子们上课了,”她有些愧疚地说。
“没事,刚过雨水孩子们正好也要请假在家帮忙准备春种。醒过来的君栖愈发明艳四射,有些辣眼睛,秋涛故作轻描谈写地说,一边往背包里装保温盒。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秋涛挎上书包,挥手告别,在一屋子女人的注视着,从来没有过的慌张。
“老衲送送秋老师。”优婆夷陪着秋涛出来,送到庵门前止步。她久久注视着青年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嘴角不经意翘起,眼眸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