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曲 (第2/2页)
“响动没准是老鼠,在这地方应该不少见;那辆车没准只是巧合,比如在这附近抛了锚才修好之类的。”夏洛蒂尝试着去解释。
拉桑琪无语凝噎,一旁的伊凡·卡列金冷笑着:“你最擅长的就是说一些听起来能行得通但永远牵强无比的话。”
“嘁。”夏洛蒂已经失去了在这耗着时间的兴趣,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等主人回来叫来警察,咱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即使另外两个人都不怎么认同她的话,但他们确实什么也没能找到,最后只能无奈地跟着夏洛蒂慢慢走出了大门。其中伊凡·卡列金表现得尤为不甘心,他一步三回头,两条粗眉毛死死地搅在一起。
“快走吧,大不了明天再来呢?”夏洛蒂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他正回过头怔怔地盯着别墅。在他们身后,拉桑琪正打点着大伙离开,她正准备打一个电话给戈麦兹,让他也带着准备接应的战士们撤退。
“没有……”伊凡·卡列金喃喃自语,他的绿色眼睛似乎失了神。
“没有什么,没有失败?拜托这时候别说什么热血少年一样的台词啊……”夏洛蒂敷衍着他,打算把他拉走。
“没有窗户!”混血子爵猛地甩开朋友的手,“那栋别墅的二楼左厢,在北侧与右厢对称的地方,没有窗户!”
拉桑琪立刻停下了脚步,看来她也同样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被叫去右侧观察的战士也确认了伊凡·卡列金的说法。
夏洛蒂也陷入了思索,通常别墅的窗户都是左右对称的,这是最基本的建筑设计考量。可现在……
通常别墅里只有少数地方没有窗户——比如厕所。但或许还有其他……
不想让外面看到的地方。
“我们得重新搜查二楼的左厢!”两人再次冲进了别墅。
“可是……左厢不是只有个会客室吗?”夏洛蒂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重新回到了左厢,夏洛蒂这次留意了窗户。这间会客室的窗户分布均衡,并没有在外面看到的缺漏,这就说明……
“我们差点被耍了。”伊凡·卡列金说,“我们以为这个会客厅就是左厢的全部,但应该在北边还有一个被隐蔽起来的空间。”他上手到北墙上敲敲碰碰,发出的却是厚实的闷响。
“或许墙体很厚。”他补了一句。
那墙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装饰性的柜纹,这种设计在英国古典装修中很常见。拉桑琪也把耳朵贴在上面听着她敲出来的笃笃声。在夏洛蒂眼里,他们两个像是故事里那些摸象的盲人。
夏洛蒂想着做些别的事情,比如搜查一下挂画后面有没有藏着秘密开关之类的。但水晶吊灯的温黄灯光实在是太昏暗了,似乎这群有钱人的钱都在装修豪宅身上花光了似的,以至于连电费都交不起。侧面墙上有一些形态彼此间不同的电灯开关,夏洛蒂随便摁下了一个,结果灯变得更暗了。
“嘿!”伊凡抬头,“别乱碰这里的东西,没准连着报警器呢。”
“可我只是想让灯亮一点诶。”夏洛蒂并不想无理取闹。
伊凡耸了耸肩,转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夏洛蒂又摁下了一个开关,但灯光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也不是啊……”夏洛蒂失望地说。
“你还真是……等等,这是什么?”伊凡·卡列金像是被烫了似的,猛一下把耳朵从那扇柜墙上挪开。他听到一种细碎而嘈杂的杂音从墙内传来,像是虫群的甲壳摩擦,又像是金属齿轮之间的碰撞。
拉桑琪第一时间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大斧,戒备地看着已经开始错动的墙体,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暗门被缓缓暴露在他们面前。看来这里的主人选择柜纹墙并非完全出自美学考量,而是看上了其能近乎完美地隐藏暗门的存在——门与墙体间的细小缝隙与柜纹混在一起,刚才趴在墙体上的两人都没能辨识出来。
伊凡·卡列金与拉桑琪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并不怎么情愿地对夏洛蒂竖起了大拇指。
伊凡·卡列金的手扒在门上,这扇门后面垫着一层钢铁,这就是为什么他刚才还是敲出了闷响的原因。
“好吧……”他无奈地说。
“等等,这是什么味啊……”夏洛蒂不禁抱怨道。门后是一个看不清楚的暗室,但却有一种令人反胃的气味,像是学校公共厕所与汗臭更衣室的混合。
拉桑琪打开了手电筒,眼前的场景震撼了所有人。
几个黑种女人,几乎赤裸着身体的女人,胡乱地堆在一起。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像是一团团用泥土活成的什么东西。她们赤裸着上身,几乎一丝不挂。拉桑琪不小心把光打在她们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对方却呆滞无比,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们。
整个屋子突然被照亮了——伊凡·卡列金找到了电灯开关。整个屋子的罪恶一览无遗。他们的脚上和脖子上都拴着沉重的铁链,和锁在大门上的那条一样。每条链子的尾都拴在同一个地方——墙角处的那只马桶上,一只脏兮兮,满是尿渍和粪渣,还散发着臭味的马桶上。它们像是一只巨大而恶心的章鱼,带着钩的触手牢牢地吸在每个女人的身上。
夏洛蒂没法再看下去,那铁链似乎也拴在她的脖子上,搅着她的喉咙,把她肺里每一点空气都挤出出去。她感到一股子从尾椎骨而来的寒意爬上脊梁,直弄得她瑟瑟发抖。
“那是……莉亚吗?”长久的沉默以后,伊凡·卡列金打破了沉默,即使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拉桑琪脑内有如平地惊雷,一切都清楚了:可怜的莉亚在下班的路上被人绑到了妓院,然后又从妓院被人买到了这里囚禁起来,活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你是莉亚·阿普吗?”伊凡·卡列金一边问话一边走向前去,他是想认真辨认一下那女人的脸,但没有人回答他。当他的鞋尖离她不到二十厘米时,她抬起了头。
“……有些脱相,但是从五官对照来看应该没……”伊凡·卡列金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女人正扑在他身上,握成爪子一样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腰带。她的嘴半张开,白沫状的唾液从嘴角滑出来,同时发出痴呆一般的呵呵声。
“whattheСука?!”伊凡·卡列金被吓坏了,一下把莉亚推倒在地。他喘着粗气,但已经恢复了理智,“抱歉……”他这么说着,一边轻轻碰了碰莉亚的后背。莉亚扭过头来,用野兽一样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在夏洛蒂眼里就像是一年那么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提拉时的场景。终于,莉亚轻轻点了点头,众人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就看到莉亚对着伊凡·卡列金转过身去,翘起了自己仅有一条布包裹的臀。
三个人都震撼的说不出一句话,短短十几天时间,莉亚已经完全丧失了为人的尊严,堕落成了这么一个……东西。最后又是伊凡·卡列金打破了沉默:“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应该叫些人来帮我们了……总不能把她们留在这里。”他的最后一句话小声得跟蚊子似的。
“这是什么……”夏洛蒂捡起地上的一包东西,她本来被压在一个女孩的身下,刚才几个队员把铁链断开才把它露出来。在拿起来的过程中它就散开了,白花花的粉末从里面掉出来,还有没研磨充分的药渣。
这是当地粗制毒品,夏洛蒂在鬣狗营的据点见多了。她意外地发现即使是战士中也有人吸食,因为它能很好地解决人的精神需要。家乡,信念,想念的人……都会在这些粉末中融得无影无踪,然后人就又能逃过一天难挨的日子。
海洛因是德语“英雄(heroin)”的音译,它被制作出来的初衷是减缓病人的疼痛和促进患者的情绪安定,甚至当时的登山俱乐部都建议俱乐部成员在登山前服用此物,因为它能使呼吸更为顺畅,能让他们登得更高,而俄国精神病医生用它驱散“灵魂的痛苦”;冰毒的主要成分是甲基安非他命,它曾被日本人和德国人在二战**同使用。德国人把它掺到军用巧克力里面,日本人做成各种军用药剂,比如说觉醒丸、行军丸等等,因为他们能给人所向披靡的感觉,那一刻仿佛置身世界之巅。
夏洛蒂并不怎么意外,这就完美地解释了莉亚失踪了十几天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这些药物比起那些沉甸甸的锁链更能控制这群囚犯。她的心情沉重无比,因为这里的滔天罪恶把她的眼刺伤了。在那张纸要从她的指缝间滑下去的那一秒,她却莫名其妙地想要再看一眼。
如果夏洛蒂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那张纸被她翻过来,它的背面有一个塞里斯字,她无比眼熟,因为这是她写下的。
她曾在据点的某张纸上胡乱写了些什么,回来以后却发现它不见了。戈麦兹说那可能就是被顺手拿过去包药了,毕竟这从来没什么值得保存的重要文件,-有的话都在拉桑琪的脑子里或者鬣狗们的胃里。
她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一弯腰就吐了出来。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事实上是没办法说话),这个已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就像滴在水里的墨汁一样扩散开,本来相互对话的战士们沉默下来,有些人的错愕和惊讶写在脸上;有些人面无表情,飘忽的眼里却失了神;还有人已经开始小声祈祷,在胸口一遍遍地画着十字,祈祷神宽恕自己的罪恶。他们的锐利和强悍被剥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加罪足以压垮一切。
“够了!”拉桑琪气的浑身发抖,她感觉一口血堵在自己的胸口。万万没想到,这个委托竟然成了刺向她胸口的剑锋,或许足以葬送这支军队。“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到底是谁,是谁把这群女孩绑到这里,听懂了吗!”她大吼着,寄希望于靠自己压住这群已经开始崩塌的人,即使只是临时。
“头儿,我找到了这个。”伊凡·卡列金递上一张纸,“这是一份地产合同,署名是曹……我和夏洛蒂认识这个人,看来这里的主人就是他了。”他的声音同样蕴含着无尽的怒火,似乎随时可能爆发,“他是一个塞里斯国的商人,他的工地就在这里不远。”
拉桑琪沉默着拿起对讲器,她也在这时抬头,正好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个东西——那个监控摄像头,它在伊凡·卡列金和拉桑琪的注视中动了动,镜头下的一个的呼吸灯闪了两次红光。
“看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啊。”在拉桑琪把那个摄像头一枪打爆之前,伊凡·卡列金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