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埃塞俄比亚 (第2/2页)
她的思绪乱了,后来就她的眼睛就开始放空,一直盯着天花板上像夜店灯球一样转动闪烁着的浴室灯发呆。直到泡乏了以后才起身离开。
夏洛蒂裹着浴巾,散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出来。房门“咔”地轻响一声,她的脸与那双熟悉的绿眼睛对上。
“你他妈……”夏洛蒂羞红了脸,扬起巴掌扇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格挡下来,然后一袋热腾腾的东西甩到她手里。
“少他妈整这套青春偶像剧发展。”伊凡没好气地说,“这是从隔壁2000HabeshaCulture买的非洲菜,反正你这无辣不欢的垃圾味蕾什么都能接受。”
“……你特意去买的?”夏洛蒂轻轻拆开,里面的东西散发着诱人的辛香。她知道伊凡滴辣不沾,稍微一点点辣味都会让他一顿饭都吃不舒服。他们也没少在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因为进餐口味而争执。
伊凡没回答,他坐在他那张床上,背对着夏洛蒂。后者不由得想笑——他总是这样,办好事没好话。
“你说得对。”夏洛蒂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是垃圾味蕾,你看。”然后她对着他吐出舌头,伊凡瞥了一眼,然后立刻就睁大了眼睛凑过去——夏洛蒂的舌头中间是一条可怕的裂纹,像是曾被人从中间割开而留下的伤疤。
“……连我都不知道。”伊凡惊讶地说。
“哈,你果然没关注过我,”夏洛蒂做作地说,“开玩笑的,你要是盯着我的舌头看才真的出问题了。”
伊凡还想说什么,但夏洛蒂已经开吃了。“去洗个澡吧,记得洗个头,你那团头发都快臭了。”
异床异梦至天明。
“你最近真的有些疯魔了。”夏洛蒂睡眼稀松,“天天盯着那份谜语一样的东西看。”她指的是《翠玉录》。
“快点吃早饭吧,马上就走。”伊凡日常自说自话,他一手拿着叉子,吃着浇有浓郁酱料的小牛排。一手还在扒拉着手机,研究着《翠玉录》的奥秘。
“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夏洛蒂摆正了姿势。
“对股东会那群老家伙的说法是,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伊凡狡黠地笑了笑,“但事实上,我是来拜访一位朋友的。”
“而这位朋友手上有什么东西是吗?”夏洛蒂推导下去。
“你终于变机灵点了。”伊凡摆出一副“有点意思”的表情。
夏洛蒂带着满脸的不甘,被伊凡从碧蓝如洗的恒温浴池旁拖走。稻草铺就的圆锥尖顶,热带树木的茂密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埃塞俄比亚女孩笑着对着她招手,好像在叫她过去帮忙涂防晒油……
“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吗!”她挣扎着耍着无赖。
“哦,那你在这呆着吧,我自己去完成任务。”伊凡话锋一转,“然后关于酒店,飞机票,还有其他的费用都由你自己来付,你还要赔偿给公司一笔巨额违约金。”
“任务为重,我们走吧。”夏洛蒂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招百试百灵啊。伊凡这么想。
出租车在亚的斯亚贝巴街头行驶着,这座城市的窘态在半天更加暴露,一尘不染的蓝灰色天空下,来回穿行的汽车带起飞扬的尘土,最高的那几栋大楼上往往并没有阿姆哈拉语(埃塞俄比亚的官方语言)。城市的边缘处也没有什么秩序可言,时不时就从哪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吼叫,好在道路规划的还算整洁合理,没听到交通堵塞产生的连片车笛。
“这还真是…有些简陋。”夏洛蒂忍不住吐槽,她沿途就没看见什么有精致一点的建筑物。
“而这已经是全埃塞俄比亚乃至全东非最繁华的城市了。”伊凡正盯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
“看刚才那个长腿细腰翘臀的美女,她那身打扮的真好看。”
“真无耻!”夏洛蒂轻叫,“你刚才竟然不叫上我!”
车停在一栋高档住宅楼下,在简陋无比的鸽子笼居民楼中显得颇为突兀,暗示着住在其中的人身份地位不俗。
有个西装革履的人已经在楼下门口前等待多时了,他站在门口精心修剪的棕榈盆栽旁,微微向他们弯腰执意。
“公主已经等待二位多时了。”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主?”在豪华的电梯里,夏洛蒂偷偷跟伊凡咬耳朵。
“埃塞俄比亚过去曾有皇帝和皇室,后来被推翻了。我们拜访的这位是前皇室的后人,所以被称为公主。”伊凡简单地解释道。
“你还能和这种地位的人搭上线?”
“我他妈好歹也算个贵族!”伊凡的声音有些大了,引得使者微微侧目。两人只好收声,伊凡偷偷在夏洛蒂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电梯在一小段乐曲中停在了顶楼,这是巴洛克音乐名家亨德尔所谱的《示巴女王的来临》。
一扇奢华的深棕色皮革大门立在他们面前,门上有一只威武的雄狮的浮雕。它戴着皇冠,撑着一只系有飘带的十字权杖,五颗六芒星环绕着它。
“犹大之狮,曾统治埃塞俄比亚的所罗门皇朝的象征。他们声称自己是以色列的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直系后裔,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王朝之一。”伊凡压低了声音。
指纹锁一声轻响,使者把门拉开,露出一角精致富贵的欧式装潢。夏洛蒂还在犹豫在门口要不要拖鞋,伊凡却已经走了进去。
门口的空间大得惊人,似乎主人把整层顶楼都打通了。棕木地板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这种地毯强调手工编织,编织一张波斯地毯需要极大的耐心。制作波斯地毯需要若干能工巧匠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辛勤劳作才能完成。
据说编织一条正宗的手工波斯地毯,专业织工要从七八岁开始学起,直到适婚年龄才能完全掌握。而夏洛蒂脚下的这张却几乎和客厅一样大,其明确价格甚至难以估量,但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面前是罗马式的立柱和室内拱门,而这之后是一张象牙色的大理石方桌,同样刻着犹大之狮的精美浮雕。上面摆放着海尔·塞拉西皇帝的金相框,还有一枚装在盒中的大勋章。而在它们之上,银色的七烛台式吊灯在空中摇曳着烛火。窗户旁挂着精致的油画,桌子上放着醒好的名贵红酒,这里有的不是单纯的财富,而是一种高贵奢华的生活态度。
一位气质卓越的中年女性正坐在桌后的实木座椅上。她保养的很好,虽然岁月依然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仿佛希腊雕塑般的鼻梁却依然高挺。粗眉俊朗,明目皓齿,埃塞俄比亚式的大卧蚕也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深邃。她穿着一件翠绿色的纱裙,浑身上下戴着闪闪发亮的金饰,在咖啡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贵。
黑金珍珠,夏洛蒂想。
“向您致敬,茱蒂丝图公主殿下。”伊凡说着法语,微笑着向前一步,握住女人微微举起的手行了个吻手礼。
“布罗戈诺夫斯基子爵。”茱蒂丝图也用法语回礼。她的气场很强大,这就是真正的贵族,那种坦然,镇静和带有一丝压迫感的慵懒。反观伊凡,和他这么长时间,夏洛蒂终于见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了。而不是那种为所欲为的轻狂和不切实际的,接近于疯癫的神经质。
“你还真的是贵族啊。”夏洛蒂还是没忍住小声感叹。
茱蒂丝图侧目看向她,略微眨了眨那双涂了些许金粉的眼,似乎在对夏洛蒂的嘀嘀咕咕而疑惑。伊凡连忙接茬:“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随行同伴,夏洛蒂·莫里亚蒂小姐。”说这话时,夏洛蒂仓促地弯了弯腰,茱蒂丝图点点头当做回应,而伊凡则猛掐夏洛蒂的大腿。
“要来点RomaneeConti吗?”茱蒂丝图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好的,劳驾。”伊凡坐了下去,接过仆人递来的酒杯,里面只装了一点点酒。
RomaneeConti干红葡萄酒是法国毋庸置疑的帝王之酒,年产量极其稀少,仅有5500瓶。曾有品酒师说,“RomaneeConti是百万富翁之酒,却只有亿万富翁才喝的到”。现在即便是一瓶RomaneeConti新酒也要2500美元以上,经过几年的酒全要在3000美元到5000美元之间,那些稀世珍酿更是天价。茱蒂丝图公主用它来招待他们,也是表达了一种非同寻常的重视。
伊凡轻轻抿了一小口,露出一种回味无穷的愉悦神情。夏洛蒂感觉杯中的红酒几乎没减少,她怀疑伊凡是不是只是用嘴唇碰了碰那几滴昂贵的液体。
“现在,你是希望我自己来开价吗?”茱蒂丝图话锋一转,空气顿时冷下来。
“恰恰相反,我想是让您看看我的价格合不合理。”伊凡从兜里掏出一张印有蛇剑七色花的支票,以一种谦恭的姿势朝着公主递过去。
公主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她把支票收起,悄悄点了点头。
伊凡也露出微笑,对着夏洛蒂稍微点点头,似乎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但是。”茱蒂丝图冷不丁地开口,“我还要再委托你们一件事,你们办成了以后我才把它给你送过来。”她看着伊凡说。
伊凡脸色不妙,他立刻说:“公主殿下,我们的协议中可……”
“我也是没办法,这件事一定要年轻人来做。”茱蒂丝图也抿了一口红酒,“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你来找我的是告诉托木斯克那群老头,伊凡·卡列金先生。”她对伊凡直呼其名。
伊凡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被她摆一道,良久才悠悠地开口:“……还是叫我阿穆尔子爵吧,毕竟和你这样的旧贵族交谈的机会,茱蒂丝图夫人。”双方的用语都没那么客气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麻烦我?”伊凡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示意一旁已经看出气氛有些不妙的仆人再倒一杯,他在征得茱蒂丝图公主的默许以后才颤颤巍巍地为这位已经不太客气的客人斟酒。
贴身女仆把一件叠放整齐的女装递给伊凡,他把它从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中接过来抖开,那是一件很漂亮的小长裙,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公主知道你有伪娘倾向,特意送上的礼物吗?”夏洛蒂以非常轻的声音唬烂。伊凡确实曾半开玩笑地表示过自己有穿女装的兴趣,而且不止一次。
“不会吧……”伊凡竟然真的在认真回应,看来他也搞不明白公主这一出唱的是什么戏。终于,他似乎找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把衣服的袖子凑到自己鼻子边闻了闻。他脸色一变:“这是……”
“这是我女儿的衣服。”公主说。
一旁的夏洛蒂脸色微微变化。
“我明白了……难怪您说只有年轻人能办这件事。”伊凡把那件衣服塞到仆人撑起的纸袋里面。
“需要的话,随时与我联系,阿穆尔子爵。”她自然地抬起自己的手来,这是示意伊凡再行一次吻手礼,也是委婉的逐客方式。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刚离开门口送客的使者的视线,夏洛蒂就急不可耐地问,“这个阿姨和你没说几句话,然后把自己女儿的衣服送给你,让你闻了闻她女儿残存的体香,就把我们撵出来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让你穿上扮演她女儿吗,玩的这么花?”
“……你的脑子也就这时候这么活跃。”伊凡满脸黑线,他把那件衣服递给她,把那条右手袖子示意给她看。夏洛蒂睁大了眼睛观察,看到了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她学着伊凡的样子闻了闻,在女孩的体香中还藏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酸味。
“这是什么,变质的白糖吗?”夏洛蒂问。
“你再想想。”伊凡把袖口翻过来,露出一道乳白色的污渍,像是什么液体干涸以后留下的。
夏洛蒂一脸震惊,想到了什么:“我艹!原来是这女孩玩的花啊!还上学就……”
“我他妈……”伊凡扶额,“你他妈能不能稍微有点正常思维啊。”
“这是罂粟的汁液。”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