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混沌之蛇 (第2/2页)
但想象中的血肉对撞和哈托尔被一口吞下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尽管巨蛇已经在尽力抬头以吞吃这微不足道的亵渎者,尽管它的颌骨如同其他蛇类一样能近乎张开一百八十度的开合角,但似乎是由于身躯过于庞大或者太久太久没有活动,哈托尔险险地踩在了巨蛇的吻部最前端,然后以一种近似于芭蕾舞步的姿势向前翻了一个身,将巨蛇的冲击力巧妙地化掉一大部分。随着她的脚尖再次踩在蛇头上,她迅猛而矫健的步伐从下向上猛冲。尽管巨蛇拼命地甩动自己的头颅,也没能阻止她的行动,当巨蛇的头几乎垂直于地面时,她踩着蛇首腾跃而起,像是撞破了灯笼的飞蛾,纵使双翅被火焰所伤,也要如磷火扑向河汉之中。
哈托尔用双手紧紧握住那把古剑,然后狠狠地对着以蛇的两眼为端点的线段中点刺进去——那是蛇脑所在的位置,被直接伤害到神经最密集之处的巨蛇发出痛苦凄惨而刺耳的哀吟,夏洛蒂被震得耳膜生疼,她赶紧捂住耳朵,同时下意识地回头。她看到这一景象,瞬间就能理解到,那种超乎想象的痛苦正在巨蛇庞大的身躯中来回反射——它正在剧烈地翻涌,巨大的身躯摧毁了接触到的一切,在淤泥中安生了几千年的金银珠宝与烂泥破瓦裹在一起,一片又一片地被巨蛇的挣扎撞飞,夏洛蒂脚下的地面也为之微微颤动。
哈托尔纵身从蛇首跃起,但她的手却紧紧握着剑柄,她就这么自由落体,让重力划出一道贯穿整个蛇首的巨大伤口,剑身在剧烈的摩擦中冒出一层层火星,像是飞蛾被点燃的鳞粉,又像是像是飞火流雪。她如同夜空中的彗锋一样坠落,当她落到地面上时,巨蛇昂起的上身无力地垂下,最后轰然摔在了地面上——刚才的一击毁掉了它的整个神经中枢。
它死了。
夏洛蒂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原以为他们现在根本不可能战胜这种超乎人类想象的巨兽,她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也只是哈托尔能活下来,四人幸终含泪跑路。老实说,她本以为战胜这种等级的巨兽要动用成建制的军事力量,即使这样也要血流漂杵横尸遍野,得经历一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大战才能战胜它,更别提杀死了。哈托尔有些踉跄地走向他们身边,对意图逃跑的二人投下一个眼神。这次夏洛蒂没有表示不屑,而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原因很简单,这个女人仅凭一把剑就杀死了古埃及神话的混沌巨蛇,这绝不是因为它太弱——而是因为她太强!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强大力量?即是法力高强的女巫,还是只身屠龙的剑圣,这女人是不是能单防外星人入侵了?夏洛蒂在心底默默庆幸,看来伊凡卡列金在招工这方面还是很有手段,如果这等人是他们的敌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差不多同时和夏洛蒂停住逃跑脚步的萨达特和她一样惊愕,他的嘴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他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巨蛇尚还温热的身躯,后者没有一点反应,“大姐……你真的是人类吗…?”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抬头再看向哈托尔的眼神满含敬畏。
只有魏明诚依然波澜不惊,他招呼大家继续向前行进。当他们再回到将巨蛇惊醒的地方时,两扇满是埃及图腾和象形文字的华丽石门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样式古典而厚重,终于有点繁华地宫的感觉了,夏洛蒂想。刚才这扇门被阿柏普巨大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谁也没发现它的存在。夏洛蒂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哈托尔之所以没在门前直接了结它,而是选择跟着他们一起往河边跑,莫非是因为她不想让蛇尸把门挡住从而阻拦他们的前进吗?这么说的话,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哈托尔的掌控之中?她使劲摇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女人那也太可怕了,她不愿意也不敢再细想了。
魏明诚戴上头套,打着手电在门上摸索,他在两扇门中间靠下的位置发现了一块石质的类似于门栓的东西,但却不能直接插拔,也推不开。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哈托尔扭头问旁边的夏洛蒂。后者凑上前来,仔细地观察了一阵,“总不可能……是把锁吧……这毕竟也是古……”
“Oui(法语:对)。”哈托尔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这就是把锁,而且是把带锁芯的机械锁呢。”她的手指摩挲着门栓上的一处凹槽,“在胡夫金字塔附近的一座遗址里曾发现了和这构造相同的一把木质锁,经过X光透视以后能看见里面清晰可见的三根锁芯。之后又在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墓穴中出土了一把长柄木勺,它的勺头不是凹形,而是三个明显的凸点。把它插进锁里轻轻挑动就能把门栓拉开。
“那这么看来我们现在见到的就是它的加强版了。”萨达特插嘴道,“没错,如果是作为科研人员的话,我们已经发现了巨大成果了。”魏明诚回答。
“多么伟大的文明啊,真不知道古埃及文明的湮灭到底是人类历史多大的损失啊……”哈托尔露出一副愉悦的表情,她眼中波光粼粼,似乎即将沉浸于对灿烂古文明的陶醉中。夏洛蒂见状赶紧打断她,“要不我们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把这扇门打开怎么样?”
哈托尔的表情瞬间冷淡了下去,还给了夏洛蒂一记眼刀,似乎是因为她打扰了她的陶醉而不满。她冷冷地说:“是啊,我们没有钥匙要怎么打开这扇门呢?”然后给了魏明诚一个眼神。
一边的魏明诚心领神会,从背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像手枪又有点像大号圆珠笔的东西,他把那东西仔细地对在锁住门缝的那部分上,随即它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声,听起来像是热气从被煮沸的蒸锅里冒出来似的。过了一会以后,一股不太好闻的焦味蔓延在空气中。
“空气切割机,而且是特制版。”像是注意到夏洛蒂的好奇眼神似的,哈托尔冷不丁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以来她给夏洛蒂留下的印象不好,夏洛蒂总觉得她话中有嘲讽和看不起的意味,“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用你刚才砍蛇像切菜似的那把剑划一下不就能开了吗……”夏洛蒂为了让自己不觉得丢脸,不太服气地小声吐槽。这句话被哈托尔选择性忽略了,她一脸专注地看着魏明诚破门。萨达特若有所思地盯着哈托尔,连夏洛蒂疑惑地看着他也没发现。当他的目光和夏洛蒂疑惑的眼睛对上后,他扯了个笑脸出来,但怎么看都不太轻松。
没多久魏明诚就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招呼大伙合力把门推开。哈托尔特意给夏洛蒂指了指那被切开的石锁里露出的锁芯,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话似的。夏洛蒂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了古埃及文明的先进。
门后是又一条地下阶梯甬道,不算狭窄但也绝对说不上宽敞,通向无边无尽的的黑暗。夏洛蒂的怕黑病再次发作,死活不肯往下走一步,但又不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最后只好半推半就地让魏明诚贴身保护她,哈托尔前锋而萨达特殿后。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来保护近身攻击力最强的人啊?”萨达特仍不忘吐槽,而哈托尔和魏明诚很有默契地保持了微妙的沉默。
阶梯呈螺旋状,在旋转中通向地下的黑暗中,即使有佩戴夜视仪,四人依然走的畏畏缩缩——在无尽的回转中,方向感和距离感都已经被消磨殆尽,四人的脚步声也像是通往冥界的前奏曲。夏洛蒂的心跳飙到了从未有过的高频率,若不是有外骨骼的支撑,恐怕她软绵绵的腿走不了几步就得扑倒在地上。她听着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一边张大眼睛四处张望,一边紧紧地扯住魏明诚的衣袖,只有这样能缓解一些黑暗带给她的孤立无援感和巨大的恐惧感,夜视仪产生的颤动而模糊的雪点视野像是魔鬼织成的不详纱网,正沉重地扑在向地狱进军的渺小四人身上。
台阶上时不时能看到一团一团的东西,不知道是青苔还是霉菌。哈托尔看到了以后顺口说到——在很多古埃及墓葬中都会有贡品经过几千年的腐烂而滋生出的霉菌群落,学界中有说法认为图坦卡蒙诅咒的真相就是墓穴中的变异霉菌导致考古队陆续死亡。吓得夏洛蒂死死扒着魏明诚的背包,非要他拿出防毒面具出来,弄得魏明诚哭笑不得。好在这一闹腾,空气中的恐怖气氛也去除了不少。
“不过说实在的,地下确实可能有更大的危险,别掉以轻心。”哈托尔冷冷地说,她一直警惕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感受着每一点风吹草动。“我说,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埃及传……”话说到一半的萨达特触发了已经绷紧神经到极点的夏洛蒂的应激程序,他在她的尖叫中被一拳怼到了廊壁上,惹得其他两人侧目。
“……咳咳咳咳咳……”萨达特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干什么啊,真是的……我是说真的啊……”他略带埋怨地暼了夏洛蒂一眼,然后干脆靠在墙上大声说,“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根据哈托尔先前说过的关于太阳神穿过冥界的传说,截止到击败蛇怪,我们正正好好经历了一遍神话中所描述的冥界前七域所有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