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扔羊皮 (第2/2页)
后来,考虑到未婚妻蔡霞在西安上学,自己在西安多少还有几个熟人,我又从庆阳跑到了西安,在西安雁翔路的一个村里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打算在西安寻找齐东旺,寻找适合自己干的事儿。现在的雁塔区高楼林立,陕北不少煤老板在那里居住。那时候,雁塔区是个村庄,只是吊在西安边缘而已。
一次,我从路边的一个小商店买烟出来,正打开抽,感觉腰部被扎了一下,一看,是个长得还算俊朗的小伙。他拿着一把匕首,对着我的左肋。迎着他那发青的脸和浑浊的目光,我立刻明白我遇到了瘾君子。我迅速看了下周围,发现他身边没人,心里顿时有数了,就问道:“你这是干嘛?”
这人操着浓重的陕西话说道:“瘾犯了,想杀人!”
我说:“那你就说你要钱嘛,摆这架势干嘛呢?”说着,就掏出口袋里的钱,装作慢慢往过数。那人好像等不及了,伸手就抓。在这一刻,我手一抬,猛然打掉了他手里的刀子,接着一拳朝他的脸上捅了过去,此人估计烟瘾犯了,毫无力气,就一个趔趄倒地。在这一瞬间,我想起了齐东旺,想起了这一年多来心里所承受的煎熬和憋屈,种种不爽,像股烈火一样倏然窜出,扑向了这个烟鬼。我一下跪到他的身上,好像遇到了发泄的缺口,在他的脸上左右开弓,打的这个烟鬼连连向我求饶,“哥,哥”地叫着,说“我只是想抽一口,其实没有真杀你的意思,我瘾犯了,受不了了,你要打,就打死我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住了手,见刀子在旁边,我抓起他的衣领,提到刀子跟前,问他再动不动刀?如果还想拿它要钱,就捡起来!
此刻,我发现烟鬼的嘴里流出了血,但他连忙告饶道:“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
我即抓起刀子,在他胳膊上划了一下,说道:“那从现在起,你就记住!”当然,在划的这一瞬间,轻重我有把握。尽管出血了,但伤口不深。烟鬼好像见惯了血,好像也不怎么疼,口里只管答应我:“记住了,哥,我记住了。”
看面相,他比我大。见他这么叫我,加上心里憋的那点污浊气好像释放完了,这时候,我的心多少有点软了,就给他一百元,让他去医院包扎。烟鬼忙向我作揖,连连说起了感谢话。我说:“感谢你先人个头!赶紧去把烟戒了,小心以后再挨打!”
离开烟鬼之后,我发现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了。人往往有钱时,钱好像生钱,花起来瓷实;缺钱时,钱好像吃钱,不经花。在西安没待多长时间,我贩啤酒、卖羊皮赚的那点钱很快消雪似的花得所剩无几了。为了节省钱,我有时候一天只吃两个饼子过活。
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五六了,没有结婚,还背了债务,虽然置身在在西安这个大都市,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热闹,繁华,生机勃勃,但我感觉自己像只流浪的狗一样,那样穷,那样卑微,居无定所,朝不保夕。记得我曾在采油饭店第一次见齐东旺的前天晚上,就梦见一只白狗在追着我。现在想想,齐东旺就是那只白狗,就是追我、咬我、害得到处跑的那只白狗……
人往往在碰了壁时,才能明白一些事情。当初跟齐东旺合作时,景厂长就提示我,说齐东旺这个人不咋行,建议我别离开饭店。可我倒把问题想到了景厂长的身上。现在看来,人处在霉运时,往往听不进一些良好的建议。不知多少次,每当想起这一幕,我就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感到后悔和痛苦。情绪低落时,感觉自己像进入一个幽深的隧道,越走越远,愈走愈黑……这个时候,我就赶紧抽烟,一支接一支的抽,以此来打发这灰暗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