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雷落,河怒 (第2/2页)
“但是,不管他们态度如何,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感人肺腑,你都不要接诊。”
“你接诊的第一个伤病鬼,必须是姓余的——不管他提出任何要求,你都要答应!”
“这很重要,你能不能活,在此一举!”
爷爷猛地探起半个身子,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沉声喝问道:“记住了吗?”
我明显感觉到,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迫切的光芒。
似乎我不答应,他死不瞑目一样。
我赶紧连连点头。
“好孩子!不但要记住,还一定要照办!”
爷爷浑身一松,摔回床上,连着咳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首次开门问诊,是这样的。以后不必这么麻烦,只需你手握我那根骷髅拐棍,就代表鬼医坐诊!”
他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是他的身后事。
全部交代完之后,爷爷把鬼医世家一应传承神物,全都交付我手,就此合起双眼,与世长辞。
我跪在床上,哭了半宿。
然后,遵照爷爷吩咐,连夜将他遗体火化,并将骨灰撒入平头城外的滔滔河水之中。
当夜,本是月朗星稀,风轻云淡的天气。
爷爷骨灰撒入河水的刹那,忽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
转瞬之后,漫天电闪雷鸣,十道水桶粗细的电光从九霄垂落,击打水面。
雷落,河怒。
隐隐约约的看到,河水深处,似乎有某种体长数十米的庞然大物,在疯狂滚动、挣扎,掀起一**滔天巨浪,不住翻滚。
虽然我是在棺材里睡大的,胆子比一般人大得多,见此情形,依旧吓得双腿隐隐战栗。
第二天一早,我举起爷爷手机,群发短信发丧。
短信内容、收信号码,都是爷爷提前编好的。
我留意到,手机最后提示,总共群发了208条信息。
这让我颇感咂舌,平日里爷爷深居简出,活动范围仅限平头城,他哪儿来这么多需要联系的人?
不到八点钟,殡仪馆馆长和平头城几个公家人首先来了棺材铺。
“陈皮,怎么回事?老爷子怎么突然就走了?”
“天妒英才啊!我还想这两日忙完手头上的事,过来看看老爷子,没想到……”
“陈皮,老爷子高寿114岁,算是喜丧,你别太难过,节哀……”
大家对我表达慰问之余,主动帮着张罗丧事。
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这些人家里都曾经出过一些诡异莫测的怪事,是爷爷出面帮忙处理的。
虽然明白,他们这么做是感念爷爷的恩情,但我依旧心怀感激。
毕竟,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只能靠手语跟人交流,丧事上一应繁杂的细枝末节,靠我自己张罗十分困难,有他们帮忙,省了我很多事。
“滴铃铃……”
“滴铃铃……”
“滴铃铃……”
正忙得紧,我听到大家伙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响起。
他们先后接起,也不知道听对方说了句什么,就抱着手机出了棺材铺。
接完电话再进门的时候,纷纷找我告辞。
有的说单位临时有事……
有的说家中临时有事……
理由不一,但神情不约而同,都有些古怪。
转眼间,偌大的棺材铺里,只剩下我和殡仪馆馆长两个人。
我看着他收起手机,看着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结局。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馆长并不单单是找我告辞那么简单。
“陈皮,上头刚来电话,对陈老爷子的过世表示沉痛哀悼。”
“只是,以前的时候,看在陈老爷子是我馆临时工的份上,才允许你们祖孙住在棺材铺里。”
“如今,他不在了,所以上头要求……要求你今天从棺材铺里搬出去。”
馆长硬着头皮说完这个话,掏出二百块钱塞到我手里,又说道:“陈皮,对不起,上头有要求,我,我也没办法!这点钱你拿着,权当我赞助你搬家!”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一阵冷风贴着他背影窜进棺材铺,带来无尽萧索之意。
我攥皱了那两张钞票,心里满是悲愤和凄凉。
爷爷虽然是殡仪馆的临时工,但十八年来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
如今,他尸骨未寒,丧事未办,殡仪馆居然就要赶人了!
这种冷漠无情的地方,不待也罢!
我咬牙噙着泪花,憋着一股劲,收拾好爷爷遗物,以及我们爷孙俩的家当,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搬去了城郊一座破庙。
这座破庙原本该是一座城隍庙,因无人照料,年久失修,以致神像不存,屋漏墙塌,灰尘遍布,满目疮痍,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但我能有什么法子?
我手里的钱刚够给爷爷按最简标准办一个丧事,根本没有余钱租房安家。
再者,谁会把房子租给我这种入住就办丧事的人?
我收拾出供桌,把爷爷遗像和灵位全都摆上,刚刚准备上香,就听门外传来一阵风驰电掣的行车声。
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到破庙门口停下。
车门洞开,首先跳下来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
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肃杀之气!
正是……韩振!
他闺女是我未婚妻,他是我的未来岳父。
按理讲,爷爷走了,他一家就是我在平头城最后的亲人!
然而,看到韩振的身影,我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一个神奇的想法油然而生。
韩振过来,不会是找我悔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