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不吉之人 (第2/2页)
她慢慢的涌了几口参汤,心口一阵子的郁闷之意也是难消。周皇后轻轻的挑着手指上的铁指套,却禁不住琢磨,月意公主那些个算计,那又该如何了?她那心下一阵子的不喜郁闷,心下却也是禁不住盘算。月意公主工于心计,必定能轻轻的拔出自己心口之刺。
元月砂可恨,她几次三番,惹得自个儿不痛快,如何能饶?
等会儿,撞破元月砂的丑事,倒是能消自己心头之恨,只怕这病也是消了。这样子想着,周皇后唇角却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便算今日这个计策不顺,可是元月砂这档子事,昭示月意公主不吉。
月意公主何等性子,自然记恨上元月砂,还不用些个心思,斗个你死我活?
这样子想着,周皇后心里更舒坦了,便是喝的这碗参汤,也是觉得甜了,好喝了许多了。
元月砂的软帐之中,白淑轻盈的迎了上来,服侍元月砂。
“刚才县主惊马,奴婢也是吓得不轻,幸喜县主得了宣平侯相救。能够安然无恙,奴婢也是为了县主十分欢喜。”
元月砂轻轻的嗯了一声。
白淑一派温顺体贴,可是心里面却并不那么安稳。
想当初,自个儿被打出宫,服侍元月砂。元越是县主,正经封赏。可是说到底,她不过是元家旁支女,如果不是因为贞敏公主德行有亏,皇族恐有损脸面,只怕也是不会让元月砂这个县主落在了实处。
白淑命贱,自然绝不敢瞧不上元月砂,却也是担心,倘若元月砂以后失势,她们这些侍候的宫婢也是不知晓何去何从。既然是从宫里面出来了,总是不合再回去不是?彼时白淑不过是心中感慨,谁料皇后招了自己过去,赏赐了自己一双金镯子。
别的话,倒也是没有多说。
可是平白无故,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赏赐自己一对金镯子。
皇后还对她家里人上心,送了店铺,又送田地。
白淑不敢推拒,心里也有谱。
如今皇后娘娘,让自个儿在元月砂的茶水里面加些药,她没有不顺的道理。
自己不做,皇后娘娘也会让别的人做。而自己拒绝了皇后,娘娘岂会饶了自己?她身份卑微,不过是区区的奴婢,又怎么能拒绝高贵的皇后娘娘?
她对元月砂原本没有什么怨怼之意,可是谁让元月砂居然是得罪了周皇后?
白淑早已经应承,可事到临头,她却也是不觉浮起了几许忐忑之意。
她犹豫不决,又有些委屈,为什么皇后娘娘偏生盯上了自己呢?
一同出宫的,能贴身侍候元月砂的,有青眉,还有芳露。
不过青眉性子沉稳,又怕惹事,至于芳露,也没她那样子的贪财。那双御赐的金镯子,沉甸甸的,戴在了手上,白淑也是十分喜欢。
她们这些宫娥,被打出去,不用侍候人时候,岁数也是不轻了。攒些银子,喜爱财帛,那也是理所应得的。
白淑稳了稳心神,让自己言语与平时并无二致:“我为县主温好了莲子羹,正好吃一碗压惊。”
她也跟了元月砂一段日子了,知道元月砂爱吃这个莲子羹。
元月砂似有些倦乏,轻轻的点点头。
也不多时,白淑端着托盘上来,一盅莲子羹,一边放着几碟精巧的点心,一副碗筷。
白淑盛了一碗莲子羹,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元月砂跟前。
她那一颗心,却也是不觉提到了嗓子眼,只因为那药,就是抹在了这碗上。
要是元月砂吃了几口,便会中招。
至于中招之后,会生什么事情,便与她白淑无关了。
元月砂用勺子搅动了几下,却也是迟迟不肯动口。她反而抬起头,柔柔一笑:“白淑,你不必跟我客气,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素来没有规矩。你服侍我尽心,为我准备了这碗莲子羹,所谓分甘同味,我也不能独享,你我一起吃这莲子羹。”
白淑心里面打了个突,有些不自在,勉勉强强的说道:“县主好意,奴婢可是不敢生受了。奴婢只是个下人,怎好意思跟主子一起吃这汤水。”
她内心一阵子的不安,元月砂怎么忽而这样子说话,可是疑了什么?
扪心自问,白淑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元月砂反而板起了脸孔:“什么主子奴才,我听了就生气,我让你陪我一道吃莲子羹,你怎么就不听话。你若不肯,那这碗莲子羹,我也是不吃了。”
说到了这儿,元月砂也是松开了手指捏着的瓷勺子。
白淑吓了一跳,元月砂不肯吃,那怎么能行?
皇后命令,自己要是不顺皇后心意,还不知晓会受如何处置。
她顿时轻轻福了福:“县主对奴婢的好,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白淑也再取了碗具,将剩下的莲子羹倒在了碗里面。
那药,原本是抹在了碗上面的,莲子羹里面原本没有毒。
元月砂却也是禁不住笑了笑:“这样子,才乖巧,才招人疼爱。白淑,我有些渴了,你再替我沏杯热茶。”
白淑应了吩咐,为元月砂热茶,等她暖了热茶回来时候,见着元月砂已然是动了莲子羹,吃了几口。白淑的心里面,也是不觉松了一口气。
元月砂肯吃,那就好了。
她也是端起了碗,胡乱吃了几口,又说了几句感激元月砂的话儿。
皇后允了,以后自个儿不侍候人了,离开了昭华县主,攒了笔嫁妆,挑个殷实人家嫁了,自己也是好做少奶奶。
白淑心里面,也是盘算得挺美。
元月砂不动声色,看着白淑,她连那杯茶都没有喝一口。
她是疑心重,谁让自己到了京城,处处凶险,要处处小心呢?
今日白淑其实什么破绽都没有,她态度坦然,举止殷切,全无可疑。
也许唯一的可疑,就是白淑太过于周到。
这秋日吃一碗莲子羹,并不容易,要将夏天晒干了的莲子用水泡了,再文火慢炖,慢慢的熬熟,很费时间。不过元月砂爱吃这个,不免有些折腾府里面的下人。
今日白淑就准备了这个难做的莲子羹,显然是投其所好,希望自己喝口这个。
关键是,这碗莲子羹送上来时候,还是温热的。那也就是,白淑一直用小火温着,又看着火。无论元月砂什么时候回来,都有温热的莲子羹吃。
关键是,今日秋猎之会,若非马儿受惊,也许元月砂根本不会回这罗帐之中。也许,这精心准备十分难熬的莲子羹,就根本送不到元月砂的嘴里面。
其实就算在县主府,元月砂要吃莲子羹,通常也是将早准备好的莲子羹热了热,再送上来,而不是一直这样子温热保持,随时可以吃。
白淑平日里,也没见如此讨好,上进讨巧,博主人欢心。
元月砂看着这碗温热的莲子羹,就已经不想吃了。
更何况,偏偏还是白淑。要换做别的婢女,也许元月砂的疑心,也不会进一步加深。
她入住县主府,几个宫里面的宫女赐入府中,服侍自己。
对于能够贴身侍候自己,并且能出入自己房间的陌生人,元月砂自然绝不会不小心。她小心翼翼,更是十二分的谨慎。对于贴身侍候的人,元月砂又哪里会马虎?她平时已然是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几个宫婢,而且还让人打听她们的家人处境。
甚至,元月砂还故意将一些精巧的饰赏赐给三人,并且观察她们的反应。
青眉落落大方举止沉稳,芳露诚惶诚恐不免有些不安,白淑却是流露出了几分的喜不自胜。
当然,纵然白淑有几分喜不自胜,也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这无法说明白淑比别的人贪财爱俏一些,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毛病。
然而元月砂派去的下属,却是打听到了,白淑家里,如今好似多得了些银钱,富裕了许多。便是邻居,也忍不住议论几句。
这些事情,元月砂都是记在了心里,并且心中有数。
平时白淑还算恭顺周到,也没有什么错处,元月砂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对于白淑,她总是比别的人多提防一点。
就好似如今,她就忍不住想,因为湘染不算正经卖身的家生子,所以不能随元月砂一块儿来秋猎之会。本来湘染不来,按着品阶,应该青眉来。可是青眉没有来,反而是白淑来了。湘染说了,说青眉身子有些不适,白淑替了青眉。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刻意设计的呢?
所以她故意闹了闹,换了那碗莲子羹。如果莲子羹没什么问题,白淑吃了,那也是没什么打紧。她也是不会知晓,自己错疑了她。
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这世上人心,总是难测的。
白淑吃了那碗莲子羹,却似有些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身子一软,最后竟然软倒在榻上。
这绝不是一桩正常的事情,白淑就算倦意颇浓,也不会失仪。
元月砂微微一惊,眸子蓦然寒了寒。
她固然还算聪明,最重要的是,平时元月砂也是下了许多功夫,是片刻没有放松。否则,也许她就会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