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赫连清断舌 (第2/2页)
可是赫连清没有,赫连清的心里面,也就只有她的那么个宝贝儿子,心里面全没有别的什么人。
更何况这一次赫连清,什么都没有给自己说,只恐她这个女儿透出了只字片语。
她根本是遭了池鱼之殃,十二分的委屈。
从前赫连清总告诉她,说若没有她这个娘亲,百里纤这辈子也是没有这样子的好日子过。可是如今,自己受了这样子大的委屈,被她连累一朵娇润的花朵被流放,那也是应该算到了赫连清身上了。只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赫连清的错了。
元月砂却垂下头,轻轻的含笑,瞧着自己雪白纤弱的手掌。
她捧起了茶盏,轻轻的品了一口茶水。
不错,如今赫连清是被丈夫厌弃,将要死掉,儿子女儿也要离她而去。
可是就在刚刚,赫连清的眼睛里面却也是流转了一缕微薄的希望,一丝说不出的期待。
这死也要分许多种,既然苏叶萱死得万分痛楚,那么赫连清又怎么能死得简简单单呢?
她可不配有这样子的福分。
一杯毒酒,喝到了肚子里,顿时肠穿肚烂,轻轻松松的就死了。
赫连清可是不能死得这样子的便宜。
掐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元月砂瞧着一名宫娥匆匆跑过去,在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顿时让周皇后脸上不觉浮起了几许的惊讶之下。
而周皇后也不觉悄悄的和宣德帝说了几句话儿,宣德帝脸上也是有些讶然。
周皇后扬着嗓子说道:“鸢王妃既然难得清醒了,就请她上殿来说话。”
众人都是有些惊讶,谁都知晓鸢王妃已经是染病多年,神智不清。
怎么如今,倒是身子见好了。
如此想来,赫连清倒是挺有福气。
她是鸢王妃的亲外甥女儿,也许鸢王妃会心生不忍,为她求几句情。若是如此,赫连清虽然是活罪难免,说不定就免了死罪。
无论如何,鸢王妃这个时候醒过来,于赫连清而言,自然是一桩极好的事情。
然而赫连清和百里纤,脸色都是一阵子难以言喻的恐惧。
赫连清一颗心砰砰的跳,为什么偏生是这个时候,那老贱人居然给醒过来了。
一切都是这样子的可巧,仿若是有一个巨大的网子,铺天盖地而来,竟似要将人生生拢住。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口干舌燥。
却眼睁睁的瞧着陈娘子扶着鸢王妃踏入了大厅之中。
鸢王妃衣衫整齐,头也输过,可久病的样儿却也是极为难看,好似一层皮肉直接裹在了身上。只因为她久病在床,又神志不清,整日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就算是用了上等的人参,也是不见得能当真将身子给养好。
鸢王妃今年不过五十多岁,瞧着也好似七八十岁,比杨太后还老些。
赫连清嘴唇张了张,一时居然是说不出话儿来。
鸢王妃醒了,而且居然到了皇宫,到了陛下跟前。
她忍不住恶狠狠的盯住了陈娘子,就是陈娘子献策,自己才靠着杨太后摆脱了宣王府的禁足。可是却因为这样子,将鸢王妃带出了府去。而这一次,也是陈娘子进言,说带着鸢王妃入宫,一则可以显得更加孝顺,二来也能让百里纤时时伺候,继续喂药。
可是这都是假的,陈娘子的居心,无非是让自己亲手将罪证送入了皇宫之中,让着鸢王妃在人前揭破了自己的画皮。
元月砂却垂着头,似笑非笑。
赫连清顺风水的日子过得太久,就没有了从前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一开始,她是十分担心鸢王妃的事情被扯了出来,可是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去了警惕之心。那些曾经忠心鸢王妃的老奴让赫连清除掉了,而且鸢王妃疯癫日子越久,谁也不想巴结一个疯王妃,就算她身份尊贵。
就这样子,一日日的熬日子。在元月砂的人安排之下,鸢王妃已经断了那药汤三年多。
等赫连清失势,在宣王府失去了权势,陈娘子成为了心腹,却也是更方便了许多。
这段日子,鸢王妃已然渐渐清醒,却与陈娘子相约,到了宫中再揭破赫连清的真面目。
就算是亲儿子,鸢王妃也是已然有些信不过。
如今她仇恨也似的目光落在了赫连清身上,瞧得赫连清浑身冰凉,更只能承认,鸢王妃是当真养好了身子,神智清明了。
“臣妇,臣妇得陛下恩泽,神明,庇佑,入,入了宫,身子,身子总算是好了。”
鸢王妃很久未曾说话,言语也是结结巴巴的。
宣德帝也很惊奇,不觉说道:“王妃久病初愈,也不必那样子客客气气的见礼。来人,给鸢王妃看座。”
百里策更大步跨在了鸢王妃跟前,充满了欣喜之色:“母妃,母妃,你可算是醒了。”
自打那日鸢王妃犯了疯病,便常年卧床,偶尔稍有清醒,也不过是躺在了床上,说几句糊里糊涂的话儿。如今这样子,却是真的清醒了!
鸢王妃虽然有些怨怪儿子,心里面还是真心爱他的,倒也只是冷哼两声:“你,你道我是病了?是,是你那清娘,她,她下的药。先让百里纤给我下药弄,弄疯。然后,我,我身边都是她的人。她一日日的,将药灌进来,我,我也是醒不过来。若不是,这个,这个陈娘子,我,我总是个,活死人。”
鸢王妃那样子如寒冰一样的仇恨光芒,死死的盯着赫连清,说了几句话,她蓦然也是大声咳嗽。
百里策听到了她结结巴巴的话儿,却也是已然是呆如木鸡。
赫连清已经做过了许多让他十分震惊,也让他十分失望的事情。
却也是没曾想到,她竟还有这样子多的污秽的秘密。
想到赫连清年轻时候楚楚可怜,如池中柔莲,对自己千依百顺,恨不得为自己去死的样儿,百里策竟不觉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不单单是百里策,在场别的人,个个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赫连清却不觉尖叫:“不是的,不是的,当真不是这样子的。是她,是她糊涂了,病了许久,脑子里臆想得太多,假的都充作真的了。根本没有这样子的事情,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她竭力辩白,可是任赫连清说得如何的大声,竟也没有一个人乐意相信。
鸢王妃喘了几口气,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指头,指着赫连清道:“你,你这个贱妇,不甘愿,我管着你。你,你贪墨宣王府家产,不肯,不肯听我这个婆婆的话。你,你好狠的心肠,竟对我下毒。如今,还砌词狡辩。”
赫连清还欲说什么,就听到了百里纤颤抖恐惧的嗓音:“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祖母,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逼着我做的。那时候我才几岁,她哄着我,将药粉放在你的汤水里面。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祖母,赫连清她狠毒心肠,豺狼之性,她,她连自己亲身女儿都利用。纤儿是无辜的呀,这么些年,我也是畏惧赫连清,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她连娘都不叫了,并且将种种的罪责,尽数推到了赫连清的身上,只恨不得跟赫连清一刀两断。
纵然是这样子的做,百里纤却并没有半点愧疚之意。自己被百里麟推出去当靶子,输了银子,赫连清却不可替自己出,也没有替自己呵斥百里麟。
就好似这一次获罪,赫连清可以为了百里麟苦苦哀求,却一点不体恤被连累的自己,任由自己去品尝那北国的风霜。
赫连清偏心,只会将好东西给儿子,却欺辱自己这个女儿,百里纤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陛下,如今纤儿要告赫连清,就是她用毒害人,极尽算计。我身为她的女儿,不得不从。我还记得,祖母曾经也醒过一次。可惜身边都是母亲的人,赫连清就过去,让人压住祖母的手脚,自己亲手又灌了一碗药。她在宣王妃,可谓是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什么。还有,还有,她害死了许多父亲喜爱的女子,只为了巩固自己位置。总之,她什么样子可怕的事情都做出来。”
赫连清听着自己女儿声声控诉,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一阵子心凉。
百里纤平时何等乖巧,在自己面前温柔乖顺,可惜这个女儿为了自己,却这样子对自己这个亲娘。
当真,当真是个畜生。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面颊一热,啪的竟恶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一时之间,赫连清竟不觉栽倒在地。
百里策再按捺不住内心怒意,当众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冷冰冰的说道:“你当真是个畜生!”
鲜血一点点的从赫连清的唇角蜿蜒,一滴滴的滴落了。
她内心听着女儿的出卖,丈夫的狠戾,想着自己身败名裂,已经是赐了毒酒了,已经是活不成了。
这让赫连清内心之中涌起了恶狠狠的怒意,她不觉捂住了脸颊,挣扎起来,恶狠狠说道:“那世子爷你又算什么好货色?天生好色,凉薄成性,自命风流,其实是下流又下贱。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无论是别人的妻子,还是青楼的婊子,世子爷若是瞧上了,便是定然要睡,这身子从头到脚,不知道多恶心。”
百里策怎么也没想到,赫连清做出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居然还会还嘴。
他冷着脸,又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抽得赫连清耳朵都嗡嗡的响,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
赫连清反而厉声说道:“怎么鸢王妃不说说,我为什么甘冒大险,为什么要对你下毒。难道当真只为了区区贪墨?若只是区区贪墨,我只需向着世子赔罪撒娇,小小的数目,他一多半不会跟我计较。你为什么不说,你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你真正的外甥女儿,又去了哪里?婆婆就只敢指认我这个媳妇儿狠辣下毒,为什么就不肯说一说,我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做这样子的事情?”
鸢王妃一时竟有些吃惊,旋即冷冷说道:“我原本也是为了遮掩你的丑事,免得说出来污了别人的耳朵。”
她面颊却也是流转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慌乱。
赫连清却轻轻的擦去了唇角的血污,冷笑说道:“罪妇有罪,既然是如此,也是不必让人拷问,就当着陛下的面,什么话儿都说出来。鸢王妃的亲妹妹,嫁入了赫连家,乃是赫连家的正妻,地位自然是尊贵,身份也是很了不得。饶是如此,这样子尊贵一个赫连夫人,却仍然是管不住丈夫纳妾。那时候,赫连家有个美貌的小妾叫蓉娘,不但受宠,还会丈夫赫连贺生了一个女儿。而这母女两人,自然是赫连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好那时候,赫连夫人和自己的姐姐书信有往来,知道宣王当时醉心炼丹,需要一个才来月事初潮的少女那炼药。赫连夫人顿时也是有了一条毒计,便是说动自己的丈夫,将那小妾所出的女儿裹儿送去炼丹。而裹儿的亲爹醉心于名利,觉得若能讨好宣王,也是很好,便狠心将女儿送出去。裹儿当年才十一岁,害怕得不得了。”
“宣王是陛下的兄弟,他别的什么都不喜爱,连美色也视为寻常,却喜爱炼制丹药。裹儿送来之后,可谓是受尽了折磨。她每日只能吃些清粥水果,到了月事来的几天,只能喝露水,再采集自己的经血。这样子恶心无比的事情,宣王却十分沉醉,乃至于疯狂。裹儿察觉他盯着自己,连男女之欲都谈不上,只将她当做一只母牛,一头畜生。这样子的日子,她已经是受够了。她察觉宣王时常服一种丹药,每次却小心又小心,吃肯吃少少的一点。有一次,她故意将药多放一些。那药宣王喝了,顿时大喊大叫。裹儿又欢喜,又高兴,她趁着宣王府因为宣王而生乱,顿时偷偷的跑了出去。这件事情过去很久,她也是心有余悸。只因为她要是慢走一步,一定是会被鸢王妃狠狠打死。事到如今,整个龙胤京城还对宣王痴得卧床的事情而议论纷纷呢。”
说到了这儿,赫连清的唇角浮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竟然是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得意。
而他说的,更是让人震惊。满京城的人只道宣王是炼制丹药,吃也是吃傻了,又哪里能想得到,居然会有这样子的事情生。
“当然,她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没法子,只能回到家里。赫连夫人大雷霆,只说要将裹儿送回去。可是赫连乔却是不敢了,怕真送回去,便是落罪在自己身上。夫妻两人争执时候,蓉娘却悄悄的拿了一把匕将赫连夫人刺死。旋即蓉娘自刎,死前只苦苦哀求,说裹儿这个女儿受了许许多多的苦,不要送女儿去死。赫连乔对女儿原本也有愧,也便是允了这件事情。可是裹儿却是知晓,其实亲爹并不喜欢她,有时候瞧她眼神里面,也是充满了畏惧和厌憎。赫连夫人对外宣称是病死的,而裹儿原本一个庶出的小姐,却成了赫连家买的丫鬟,侍候嫡出的小姐赫连清。明明也是小姐出身,可裹儿也只能整日服侍别人,卑躬屈膝。亏得,家里面的罗嬷嬷,以前受过了蓉娘的恩惠,对裹儿还是不错的,总是时时帮衬。”
“然而就算是这样子的日子,也是不那么长久。赫连乔胆子小,想到了宣王,想到自己死去的夫人,惊惧不已。他很快就染了疾病,也是没有熬多久。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儿子。家产房屋,也是被族兄霸占,洗劫一空。甚至这一房娇滴滴的姑娘,也想卖给人家大官儿做妾。是裹儿说动了赫连清,偷偷去京城投靠姨母,到时候有王妃做主,那些恶毒的族兄,也是必定不敢妄动。赫连清也顺了丫鬟的意思,带着几个奴婢进京。可几个娇滴滴的姑娘,就好似一块肥肉,被人觊觎,谁不想咬一口?就在半道之上,随行的恶奴已经悄然捐了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就这样子跑了。”
“裹儿心里面也十分苦恼,可当她揽镜自照,忽而又有了一个想法。当年她从宣王府逃了出来,也过了几年了,样子变了许多。而且那时候宣王炼丹,不怎么肯让旁人进去他院子里面,之后原本侍候宣王的奴才也是因为宣王瘫痪而重责。所以,宣王府也没多少人认识裹儿了,而这也是裹儿肯大胆上京的缘由。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反正鸢王妃也没当真见过真正的赫连清。她若成了鸢王妃的亲外甥女儿,总比当个丫鬟好得多。她原本想将赫连清当做傀儡一样依靠,可是还不如自己做赫连清。比起赫连清这样子的蠢物,这样子的身份,对自己也是更加有用。”
“所以,她让罗嬷嬷,找了两个人牙子,瞧了瞧货,就将真正的赫连清以及丫鬟杏儿,都给,都给卖了。哈!瞧着她们哭着闹着被拖曳出去,裹儿心里面也不知道多解气。是了,是了,她也不是裹儿了,而是赫连清,从今以后,她都是赫连清。那一年,她瞧着宣王府的红墙绿柳,心里暗暗誓,定不能辜负自己,要让自己享尽荣华富贵,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以前她是从宣王府逃出来的,可是如今她却是回来了。”
赫连清盯着鸢王妃说道:“她原本就是赫连家的女儿,冒充自然也是没什么破绽。鸢王妃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可是好得多了。可是原来服侍宣王的老人还没死绝,还让人窥破我就是当年的裹儿,我也是不得不遮掩此事。而鸢王妃呢,也是并不想提及宣王的丑事。”
鸢王妃好似打了个激灵:“你胡说!胡说!”
赫连清冷冷说道:“我自然并不是胡说,说的全都是真的。我还有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其实都可以说一说。不错,我是个毒妇,可是这天底下又有哪个人是干净的——”
她话语未落,却见百里策蓦然扑了上去,捏住了赫连清的下颚,抽出匕在赫连清嘴里面一搅。
伴随啊的一声惨叫,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儿顿时落在了地上,竟然是赫连清的舌头!
赫连清满口鲜血,她的舌头竟然是被百里策生生的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