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 (第2/2页)
然而,时蔓愿意放低要求是一回事,可即便放低要求还是觉得这群追求者入不了眼,又是另一回事儿。
梅姐问她看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先挑一位出来见见。
时蔓怎么都狠不下心,叫她随便挑,她也挑不出来。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她总不可能将就、委屈自己。
转眼就到了文工团里一周一次学习重要文件的日子礼拜四的下午。
这天难得不用排练,所有人都拎着小马扎,齐刷刷到大排练厅里坐着,都坐得很端正,也不敢交头接耳,免得被批评。
因为来念文件的人不是文工团的,而是外面机关派来的,所有人都维护着文工团在外人眼里的良好印象。
两点半一到,外面准时出现小轿车的声音。
大家都觉得奇怪,看向门口,走过来的竟然不是以前那位戴着黑框眼镜一脸褶子的中年老男人,而是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
他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皙,也戴着一幅眼镜,是那种金丝框架的,所以一点儿都不显老气,反而更为他添了些斯文俊逸的气质。
这么年轻的干部,还有小轿车送他来,不少脑筋转得快的女兵已经眼睛亮了起来。
时蔓还托着腮在发呆,汪冬云忽然用手肘悄悄戳她,压低了声,“蔓蔓快看,这人怎么样”
“什么这人”时蔓没太在意,抬起眼看过去。
竟与那人的视线隔空相对。
他好像也在看她这边,还在碰触到时蔓的目光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时蔓当没看见,从小就因为貌美而被优待的女孩子淡定得很,她收回目光,完全不像前后那两个激动得声音有些变调的女兵。
“他刚刚好像对我笑了。”
“是对我笑。”
“也许对我有意思。”
“先打听打听他的条件再说吧,万一只是花架子呢”
“能来读文件的都是正式干部,他还坐小轿车呢。”
两人隔着时蔓交流着,因为忽然出现这么一人,大排练厅的安静被打破,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门口负责接待的副团长清了清嗓子,叫大家肃静,介绍道“之前来读文件的王同志退休了,这位是新来的董庆国同志,大家欢迎。”
文艺兵们都配合地鼓掌,男兵们不怎么热烈,女兵们却看上去都很高兴。
以前的王同志是老学究,读文件时慢吞吞的,褶子跟着慢慢扯动,大家都听得犯困。
这下好了,来的新干部赏心悦目,大家坐在这里也不会觉得那么煎熬。
董庆国简单自我介绍过后,就开始朗读文件。
他的确要好很多,声音不大,咬字清晰,普通话标准,有一种收音机里播音员文质彬彬的样子。
那些复杂拗口的文件,他读过后,还会详细解读一番。
他有文化,有口才,所以大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得云里雾里的。
等他带来的文件都读完,女兵们都还舍不得他走,使劲儿说“再读一个吧再读一个吧”
副团长被这些单纯女兵们逗笑,又不得不板起脸说大家,“胡闹什么呢,这不是让庆国同志看笑话吗这读文件又不是你们搞演出的节目,哪有什么再读一个的道理。”
董庆国抿着唇,温和道“不如这样,我回去和首长们反应一下,看能不能把一周一次的读文件改成每天进行。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大家除了业务水平,思想层面的学习进步也是很有必要的。”
副团长想了想,“也行,只要首长和同志们都同意,我也赞同。”
底下的女兵们都举双手赞成,男兵们虽然没那么高兴,但对文件学习也不排斥,只要这么坐着学习听文件总比练功要舒服许多。
董庆国带着笑容,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时蔓身上。
他来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所有女兵中,她最漂亮惹眼,此刻也是她最淡然,那双微微上挑的澄澈双眸正垂着,没有对他表示出过多的兴趣。
像一朵又娇又带刺儿的玫瑰花,美丽得动人心魄。
董庆国提出每日都来读文件,也不纯粹是响应女兵们积极的学习热情。
他有自己的私心。
对时蔓一见钟情后,他想每天都看见她。
因为每天下午要腾出半小时听传达文件的时间,所以每天的毯子功提前了半小时。
大家不愿意早起,就只能快点儿吃完早饭,好赶去练功。
这样的坏处也很明显不能吃得太饱。
但练习毯子功实在是个体力活儿,就算是时蔓这种再怎么不使劲儿的,任由伍老师搬运的,许多个跟头下来,也觉得被掏空了似的。
常常九点多钟,毯子功结束后,许多文艺兵都拖着疲沓的脚步穿过长廊,时蔓穿梭其中,同样腿酸脚软。
一分队是整个舞蹈队甚至文工团的门面,所以也就练得最狠。
但好在,她和几位姐妹有汪冬云。
离十点钟的大排练还有一会儿,她们一伙人会悄悄钻进长廊边的某个小练功室内,一起分享汪冬云父母寄来的吃食。
也许是一块上沪老大房的鲜肉月饼,也许是京北天福号的松仁小肚,也许是供销社新出的叫不出名字的小点心。
汪冬云很大方,她常常觉得一个人吃没滋味,所以喜欢叫上姐妹们一起吃。
再者,这些吃的都不能放太久,她父母又隔三差五寄来,实在吃不完。
这些都成了时蔓和姐妹们练功苦旅中最大的慰藉,舌头被美味填满了,心里头也能变得甜起来。
时蔓望着汪冬云圆圆的笑着的脸,总忍不住想起梦境里汪冬云被男人伤透了,从天台一跃而下的场景。
忽然这时,汪冬云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蔓蔓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嗯”时蔓掀起眼皮。
汪冬云脸有点红,凑到时蔓耳边,小小声说道“赶明儿我去相亲,你陪我,好不好”
时蔓心头一震,顿时来了精神,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好。”她十分干脆地答应。
当然好,非常好。
她一定会把她拉住,绝不再跳进那个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