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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边庭流血成海水(上)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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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曙时分,屈辅被小吏叫醒,连续不眠不休筹划多日,反而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内心沉静下来,酣睡了一整晚。

自从屈辅昨晚射杀了岱国使臣,整个城内的守军都亢奋起来。其实不论小卒还是马夫,大家心里清楚,斩杀来使就意味着城破之日要惨遭屠戮,但见到主官有这样的信念,兵卒们也都变得无所畏惧一般。

小吏帮助屈辅挽发披甲,又递来了煎肉卷饼。屈辅一边吃饼,一边往城楼上走,去看城内居民迁移的情况,见到城内还有许多居民就站在街道上,在跟城门兵和县府吏员们争论什么事情。紧接着贼曹郑朝跑到了城楼上,对屈辅说道:“今早已经分流出城了大概七成的居民,大多是妇女老幼,城中有许多服过兵役徭役的男子不肯走,要帮助城内协防,还有许多女子和老人留了下来,说可以帮忙挑水做饭,总计约有七百余人。”

蹉跎堡原本编制驻兵二千四百人,实际驻兵只有一千一百余人,近几日来投奔的义勇乡兵,加上这些城中居民,恰好有接近满编制的人员数量。北城府库中的军器是按照满编制二千四百副配备,如此都能派上用场了。屈辅让府库吏将兵甲分发给留守居民,连留守妇女都领到了一身皮质短甲。

城上击鼓三声,屈辅往敌楼上看时,又见城头竖起一面旌旗,知道是敌军开始过桥涉水发起进攻了。城南烽台上燃起狼烟,烟柱腾起数百丈高,方圆百里都能看得见。往日里屈辅身穿朱漆皮甲,头戴鹖羽武冠,灵活方便又威风凛凛,今日依照军律换上一身玄铁札甲,头戴铁盔,盔上带有两根缨饰,士卒们见了缨饰便能知道是都尉,如果取下缨饰,屈辅的衣着就几乎与一般甲士无异了。

待走到敌楼上时,对岸旌旗猎猎,鼓声震天,屈辅遥遥望去,见为首一军的旌旗上写有大大的“郯”字,想必是昨天射杀了的使臣是郯国人,让郯国受辱了,因此今天打头阵的就是郯**队。屈辅所站的敌楼也是北城角楼,楼高三丈,宽六丈,方砖砌成,正可投射箭矢覆盖界桥,当下五十名弩士齐齐站在楼中,载矢待发。

对岸的岱军主将一声令下,令旗左右摇荡,军阵如同潮水般分开。甲士们排成四列,右手持盾,左手抬着木梯从军阵中往界桥上走来,每二十五人抬一副梯,一个百人队抬四梯,并行踏上界桥。屈辅遥遥望去,估摸有十余个百人队在界桥后面等待。

屈辅见第一个百人队已经全部上桥,命鼓吏停止击鼓,自己手执令旗。估算着敌人进入弩手射界百余步的地方,当即发出号令,鼓手见到旗号击鼓传令,五十张强弩齐齐将箭矢击发直射出去。桥上岱军甲士虽然身披大铠手执坚盾,但夏军箭镞皆为精铁打造,经六七石的强弩射出,百步距离击中盾牌便直接贯穿,击中铠甲也可能透穿甲片,中箭者就算没被穿透**,也会中伤失能。第一轮箭矢射去,便有十几个岱国甲士扑倒落水。楼上弩士们见了,纷纷欢呼庆贺,将空弩递给身后伙伴,伙伴也将填装好的弩具递给弩士。屈辅又一声令下,桥上甲士又有十余人中箭倒地。

为首这个百人队还未看清楼上夏朝军士,就已经伤亡三成,人心开始有些动摇,不多时,又一轮弩矢抛洒下来,靠近外侧的这一队人几乎死伤殆尽,桥面上染满血迹,百人队旗头也中箭死了,旗杆横在桥上,不多时就掉进河中。余下五十多人大多负伤,但又不敢回去重整,怕被当做逃兵杀死,只好聚在一起抬起一副木梯笔直往前冲,

指望能冲到城下。但界桥近端距离城楼仅仅有十丈远,这些残兵拼死跑了十几步就被城墙上待命的射士盯上,百余支箭矢迎面袭来,没多都横七竖八躺在了桥上或填了河床。

不枉费屈辅平日督促训练,城上射手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击杀了五个上桥的百人队,逼得对岸岱军暂停了登桥,一时间两军竟然鸦雀无声。屈辅估算着,这半个时辰大约射出了三千多支弩箭,相当于用掉了三分之一的弩箭库存,如此战斗,可能到了晌午,弩手们就只能持短兵作战了。

两军隔着界河竟然一直对峙到了晌午,斥候来报说岱军正从下游河面开阔平缓出涉水过来,约有数千人。

过不多时,城东空地上出现了一彪轻骑,屈辅早安排好甲士弓手在城东驻防,那些轻骑刚刚驰骋到距离城墙一箭远的地方,便被弓箭手逼回。又过了多时,城东黑压压聚齐了数十个百人队,前队持盾披甲,后队都是轻卒和射手,总共抬着十几副木梯。

见到城下岱军阵型还未展开,华耀问道:“这些人都是从界河中涉水过来,身上湿淋淋的冷得不得了,要不要让城中士兵趁他们立足未稳,掩杀出去?”

屈辅摇头不许,说道:“不行,你看是疲兵弱旅,我看是先登精锐。岱军都是久战之师,现在都在距离城墙一箭距离上集结,进退有据。咱们的兵如果出城作战,就算不在城下挤一团乱麻,出城五十步也就跑散了,到时候能不让敌军趁乱进城我都不信。”见华耀一脸疑惑,又问他,“你看刚才桥上的那些岱军,有哪个跑回去了?有哪个跳桥逃走了?”

待敌军在城下列阵立定,有一队骁骑手执将旗立在阵后,旗下有一人头戴高额铁盔,披金边鳞甲,罩绀色锦袍,骑青骢骏马,手执令旗,身边围绕着百余个骑兵护卫。屈辅指着那人说道:“此人是先锋主将,要我看不是王,也是个侯爵。”众人都伸头去看,见重甲戟士、骁骑将此人护在核心,几台战鼓和金钲也用马车拉来了,在阵后排成一行。

屈辅命鼓吏按五声击鼓,将三幅旗帜插在楼上,城东守军已经集结在城墙上下待命,见了鼓声旗令,就纷纷隐匿了声响。

城下岱军集结完毕了,那主将令旗一招,战鼓齐声响起,未及两军相接,城内外的鼓声就仿佛千军万马一般厮杀在了一起。岱军各队百夫长齐声发令,甲士轻卒齐齐地将盾牌举起,不论是否执有木梯的,都往城下凑来,后队射手也都向前移了二三十步。

屈辅眼见对方射手阵线前移,急命鼓吏奋起击鼓,让楼中人大声呐喊。东门驻军听了,齐刷刷站起身来从城墙冒出来呐喊,数百张弓弩瞄准了对方后队射手奋力射击。城东的射士大多是弓手,领到的命令便是杀伤敌军轻卒,早上眼巴巴看着北城弩士们领功,心里焦虑得很,正逢此时岱国的射手在阵后齐齐列好了队,正在准备压制城上守城兵士,霎时间城上箭矢抛洒而下,杀伤得岱军射手死伤连片。

城上弓手都是经年遭受屈辅集训的精锐,不过顷刻之间完成几轮投射,岱军后阵轻卒伤亡惨重,余下的急急忙忙散开规避。

城下的岱军山呼海啸般地将十几副长梯直直竖起,抬到距离城墙七八尺的地方,将长梯推向城墙,那长梯的顶端有铁钩,“镗”一声磕到城墙上,城下人往回一拉,那铁钩就嵌进了墙头,城上守军再想将木梯推倒就很难了。

城上的甲士都手里拿着长矛长铩,等着岱军爬城,弩手则透过墙上的射孔盯着那些疏忽的岱军步卒,射他们的胸口、肩窝,每次射中都会有后面的兵顶上,反复如此。

攻坚登城,凡是打头阵先登城头的都是骁勇善战之士,屈辅一边盯着界桥,一边看着东城的甲士们用长矛戳刺爬城的岱军,相比之下,那些岱军确实老练许多,手中盾牌左右格挡头顶四处戳来的长枪,还能一步一步攀近城头。屈辅心中确实没有把握,但昨天晚上,负责守卫城墙的几个什长、伍长跟他讲,说找到了许多守城方法,请都尉不要担心。

眼看许多岱军的甲士爬到城墙齐肩了,守城的士卒们纷纷来了威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许多穅秕、沙子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往岱军的脸上撒,岱军甲士眯了眼睛不明不白就被推下城去,下面的岱军见爬城的人坠下来,都抬头来看,又被城上泼下来的米汤面糊烫伤了脸,嗷嗷地在城下哭叫。

屈辅看了心想,多亏了城上弓箭手将岱军后阵打散,否则对面箭雨覆盖过来,城上的那些兵哪还能探头做这么大的动作。事实上,城墙上确实时不时有大意的士兵被敌军流矢射中,有的滚下城去,但大多都被城上的兵卒运下城来送到驿馆和医所中医治。

岱军后队持续遭到城上弓箭手射杀,兵卒们见了就纷纷往前拥挤,凑在城墙根下举着盾牌抵挡箭矢,没有盾牌的就挤在别人的盾下躲避。守军见城下岱军逐渐挤乱阵脚,就将滚木礌石纷纷掷下,砸死砸伤不少人。城下攻城的兵卒们又只好后退分散开。

如此反复僵持了许久,岱军后阵弓箭手对着城门抛射来火箭,箭矢钉在门板上燃烧,城下攻城的步卒也往城门上抛洒油料,城门顷刻间大火蔓延,浓烟滚滚,门外岱军早就不分队列在门口排开,等着城门烧透。

城外岱军大声欢呼,过不多时,城门就被烧穿了,岱军纷纷举盾持刀拥挤着冲进城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直接冲进城内近千人,见了守城步卒民夫就追。城内守军急忙结阵,执戟横枪抵挡。

岱军主将见攻破城门,举着令旗正要让身边戟士骁骑冲进城去,却听见城内鸣锣鼓噪,喊杀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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