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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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是被脑门上接连不断的雨给砸醒的。
这水滴又大又凉,直勾勾地对着李舒印堂穴上一个劲儿地猛冲,叫她不清醒的脑子彻底冻透了,打着寒颤清晰起来。
扑鼻是能要了人命的潮气。
有什么东西腐朽了八百年的臭气丝丝缕缕的,若有若无。
更浓厚的是血腥气。
李舒从没体会过血腥气满鼻的情形。
她将嘴里塞着的抹布吐出去,灰黑的布面上浸透了点点鲜红。月光从窗缝中透进来。
第一次,面对黑暗李舒竟然忘了害怕。她嗓子里干涩得不行,轻咳两声,鲜血却先蔓上来,滋润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口腔。
“……子熙……”她念了一句,还不能发出声音。
循着月光,她终于看到不远处角落中蜷缩着的人影。
“子熙!”
嗓音沙哑得要命,却终于能够勉强发出声响。
他头低垂着,两腿敞开,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被堆在地上。他衣衫破损,太多血污连成片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右脚不自然地别着,看得李舒心惊。
“郑子熙!”她又喊了一声,他一动不动。
李舒开始慌了。
她动弹了两下,手脚被捆得很紧。身上的痛处接连发作起来,已经分不清楚具体疼在哪。眼见只是手腕上麻绳勒在鲜明的伤口上,痛得叫人心脏抽搐。
怎么办……
李舒在崩溃边缘徘徊。
难受得快死了,她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感受竟不是夸张的空话。
窗外又一声惊雷,闪电将屋中映得亮了一瞬。
李舒的两只手,在背后一个破旧桌凳的楞上磨了已经不知道多久。
粗糙的纤维深陷入皮肉之中,早痛得没知觉了。
终于,“啪”地一声轻响,麻绳绷断开来,李舒的双手终于解放开来。
“子熙!”
她三两下挣脱开浑身束缚,向郑煜处扑去。
松开手脚,又被狠狠拍了拍面颊,震天响的耳鸣之中,郑煜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子熙……”
李舒的泪水打在他唇缝中。
……咸的。
郑煜的意识于瞬间聚拢。
“……舒。”
他的身子僵硬,迟来的疼痛麻痹了神经,叫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反应。
但是她紧紧地抱着自己。
一行泪掉下来。
不是因为疼。
却因为她太暖。
何其有幸……不但她还活着,甚至他们都还活着。
……
官道上,骤雨初歇。一行车马缓缓行进,每三两步便有兵士手持火把,将偏僻的小道照映得十分明亮。
“阿兄……眼看着咱们都晚了快两天了,你怎么半点不着急呢?”安叔杨打马上前,拍了拍自己正打哈欠的兄长的肩膀。
安庆绪看了兄弟一眼,勾勾手叫他附耳过来。
“既然想要晋州的州民对朝廷死心,就得让他们对朝廷的期待先全部落空才行——你以为那郡守就能全然按照咱们的要求办事吗?他怕州民闹起来才不敢将人逼急了!”
叔杨梗着脖子把脑袋缩回来,心道二哥这心也忒狠,手也忒辣。
“可是阿兄,这样下去……难免要饿死人——”
安庆绪大手一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是书读得最好吗,怎么这点道理不明白?”
叔杨:“。”
安庆绪:“朝廷治下贪污**,现如今连义仓都放没了,要不是咱们日夜兼程地赶着接济,晋州就能不饿死人了吗?”
“再说,如今这些手段都只是让州民看清楚,如今河东已经是阿耶的地界了,以后跟着阿耶,才能过上好日子。用一点点代价,叫万千黎民擦亮眼睛,多划算啊……”
他说着挥挥手召来了副将,安排在前方空地处扎营休息。
“可是……”叔杨犹豫了两下还是说出口,“再走两步,不就进城了吗?”
“大晚上的!”安庆绪怒道,“不是你自己不愿意扰民生吗?现在还要大半夜叫州民出门来恭迎你吗?”
叔杨叹了口气。
自己在家中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自请随次兄出门公干……本来是想要长长见识,这下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别唉声叹气的!”
安庆绪下马,将小弟揽到怀中。
手下兵士四散开来安营扎寨,两人走了没几步,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安庆绪摘了披风,蒙头扔到了叔杨脑袋上,“快罩上点,本来就不好使,这一见了风雨,别更愚钝了。”
“你有什么可不开怀的?”安庆绪拉着弟弟在一处大石上坐下歇脚,看着近旁没有人,才终于能敞开胸怀叙话,“等到阿耶大事功成,非但天下人受益,届时到了长安城,小弟你心念着的那个什么尚书家的娘子,还不是你想要几个,阿兄就给你找来几个——”
突然被提及心事,叔杨连忙打断。
“阿兄说笑了,当时不过是孩童戏言,你怎么记着这么多年呢?”
“哼!”安庆绪笑道,“不怪我记性太好啊……阿和你当日回了范阳,在阿耶面前哭得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哈哈哈……”
叔杨绝望地闭上眼睛。
当年是次兄去长安城接的自己。当时自己有多窝囊懦弱,全都被他收进眼底了——还嘲笑了这么多年!
“我只是有点不明白,”叔杨道,“河东道既然已经在阿耶手中,为什么还要使这样的手段……”
安庆绪冷笑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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