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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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是开元二十七年的上元,”李舒说着摆弄起手指算着,“想来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从阿耶领着自己如何兴高采烈地去上元灯会,到怎么粗心大意地将自己撂在原地顾自找友人谈论政事。此间种种,每每回想,除却恐惧遗憾之外,便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了。
“上元节并没有宵禁,你又为何被禁军捉住?”郑煜问。
“说起来简直离谱,”李舒懊恼道,“我当时虽然小,全然不认得路,但是也知晓遇见这种事情应该找军士解决。”
郑煜点点头。
“但你不知道当日有多少人,”李舒说着张开臂膀,比划着,“我走了不知道多少路,走得脚都要掉了,直到后半夜街上人烟渐稀的时候,才找到禁军。”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时候我家里已经发现我不见了——我阿耶彼时刚进了中书省,也算个颇不小的官,再加上他一向和王忠嗣将军交好,禁军到处在找我。”
郑煜皱眉,“既然如此。”
“就坏在这,”李舒一拍手,“我阿耶说,他家小娘子穿一身鹅黄衣裙,还带一块缠枝牡丹玉佩——那是除夕时谢家叔公赠与我的新年礼。”
郑煜眸色微微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
“要命的是阿耶根本没有看清——我穿的是橘色裙装,玉佩还因为赠人了未佩戴,”李舒边说边叹气,“我阿耶就从来没关心过娘子家的裙子颜色——我找到禁军说我乃是中书省李公家的娘子,人家一看,与李公所言半条对不上,连着我和许些冒领身份的小娘子一股脑儿扔到大狱里去了。”
“呃……”
郑煜一时无语。
当时听欧阳朗讲述的时候,怎么能够想到,这一桩惨案背后,成因竟然如此荒唐。
“心好累,”李舒捂着胸口靠到了郑煜肩膀上,“你说我这个阿耶,他这么不靠谱,我阿娘当日到底看上他哪了呢?”
“你辛苦了,”郑煜碰碰她的头,“这些年和你这满心政事的阿耶一起生活,还没有个兄弟姊妹照料。”
“那倒无妨,”李舒笑笑,“我有谢可儿啊,我俩是一年生的,还有谢家阿兄——”她猛地刹住话闸,这位老兄几个时辰前才当着子熙的面和她剖白心意来着,“你呢子熙?你家里也没有兄弟吗?”
听到谢暃,郑煜本想没道理地酸两句,却被她后一句扯走了思绪,“从前是有的。”
“那……”李舒一下子收住了话。倘若不是出现事故,怎么会有一个“从前”。
“无妨的,”郑煜轻声说,“我有一个阿兄,我并未见过。”
李舒嗯了一声。
“他十六岁上中了状元,阿耶对他给予厚望,期盼他早入仕途,能和他共同辅佐太子。”
“可惜会试前那一个冬天,阿兄因为伤寒去世了。”
“啊……”李舒抱上郑煜手臂。
两个孤单的人相互取暖罢了。
怪不得……原来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年纪就已经很大了。
“后来阿耶把希望又寄托在我身上,”郑煜轻笑了一声。
这些记忆实在太久远了。
久远到……他都快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和永王以外的人,用轻松的口吻,分享自己灵魂中最沉重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她足够好,足够明媚,足够满怀爱意,足够全心赤诚。她能将自己的辛酸过往加工得像传奇故事一样说给自己听。
叫他知道了。
原来除了深深埋葬,世界上竟然还有另一种化解痛苦的方法。
“啊……那你岂不是很惨,”小娘子大概是终于困了,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声音比方才小了不少,“我小时候,日日抓着欧阳俊甫给我抄作业,夫子抽考的时候,还有谢可儿给我小声提示,饶是如此,仍觉得每日劳累不堪呢!”
“劳累不堪?”郑煜笑了,“你奔驰几十里,往来一趟骊山也不见有多疲惫啊?”
“那不一样,劳心劳神,你懂得?”李舒说着摆摆手,“所以我就特别羡慕子熙你这样的人,书中那些有道理的话随口便能背出,还能将一笔字练得那么好看——还能做好官,不贪污的那种。”
郑煜摇摇头,“我年幼时也不喜欢,”他眼光向前,好像又见到了年迈的父亲,“阿耶常常大骂我,说我连阿兄的一半也比不上。”
“啊?”李舒皱眉,“他怎么这样呢?”
“后来……”郑煜道,“他离开之后,我想读书,却没人教了。”
“嗯……”李舒坐起来,眯起眼睛,拍了拍郑煜的肩膀,“所以后来永王殿下就来教你了啊!”
郑煜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虚扶了一下她的腰,以免她因为太困而摔下榻去。
“你看,若是当年伯父没有早早离开你,你就不会发奋读书,也没有现在这个当探花的机会呀,”李舒说着,“伯父要是知道你能成探花,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郑煜看着她,眼眶忽地泛起酸来。
“不是,”她摆摆手,“不是‘要是’,是伯父一定知道你现在的成就了,所以他必定开怀,你说是不是,子熙?”
“……是,”她将小娘子揽回怀中,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弯了弯嘴角。
默了半晌,郑煜终于平复好了情绪,他缓缓开口,“开元二十七年的上元……其实那天我曾得过贵人相助,只是方才听你说起经历……”
他转过头,小娘子的呼吸匀长,喷薄在他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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