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3 流言 (第2/2页)
“我是说,我没打算找条轻松的捷径之类的,也没打算天天躺在家里。你看,如果我是富二代的话,恐怕也不会开心的,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花那些资产。我不是想问怎么赚大钱,是说更精神层面的东西。你不是去过BJ吗,BJ有好多老人聚在一起下棋、钓鱼,你知道吗?这都很好,很有社群的感觉。但你是不一样的,你能和自己相处的很好、和这些瓶瓶罐罐,有属于自己的某种哲学。如果有这样的生活方式的话,我是说如果你年轻时某种东西延续到了今天的话,我想知道怎样去做。”
“别误会了我的意思,小伙。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哎,我讨厌陈词滥调的玩意,”他仿佛和自己做了一会儿斗争。末了,其中一方胜出了:“总之,你得搞搞清楚华丽和美好的区别。只盯着后面那个,可别要求太多了。”
“你是说......”
他终于转过身来,道:“我是说你更应该注意眼前的问题:面包和黄油。前几天的新闻,是不是吓你一跳?”
我如实说自己既没有被吓到,甚至也没有多么意外。这迎来了他上下打量的目光。
“这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种玩意吗?关于冷不冷漠的,是你说的吧?”
我没想到一个醉汉竟记得这样细枝末节的插曲;或者说,他的神情根本就不是醉汉应有的泰然。
“那个的话,我想明白了。我大概就是个普通人,两边都在平均值以内。很遗憾。”
“别这副表情嘛,普通人才是最好的。普通人的话,就像我和这里其他学生总说的,自己在街上多注意一点,得有对身边环境的敏感性。”他看着我眼睛,用食指点两下太阳穴。
我坐在桌边,看他将五六碟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起来,成排列在洗手台边,又贴了“晚餐”的便签——除了各式古怪玩意,房子里属便签纸是最多的:从安全用电手则,到滑稽的祝好笑脸;其中七成都堆叠在了那墙角的冰箱门,以及冰箱边的门框上。他洗了手,叉着腰环视一圈,就要往前厅走:
“今天有点困了,我得打算去睡觉了,老人嘛。你要愿意的话,住下来怎么样?边上就是客房。”
“今儿还真有这个想法。”
“让我儿子带你去就行。”
我点点头,在门吱呀旋开的时候又叫住他:
“Jerry,其实一些中国学生在试图做点什么。我们没法接受现在的定性,说什么‘无差别’,我们不想这么憋屈。”讲到“我们”一词的时候,我迟疑了一瞬,像是突然念起了其他人写的讲话稿。为了甩掉这念头,我特意加重了第二个“我们”。
“是这样吗......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原本想请一些华人企业家站出来发声,到目前还不太顺利。但电子请愿书已经在签了,网上传开的。”
“这个事情,”Jerry再次陷入均匀呼吸后的沉思,并漫长地持续着。风扇灯打下的影子在瓷砖地上划出飘忽不定的圆。直到他再次开口前,我同样漫长地思索着风扇灯的意义。
“讲实话,这个事情不太能成。就算成了,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你明白的吧?”
“是因为你是象党?”
“好家伙。”他干而脆地大笑出来。“因为象和驴子都是你汤姆叔叔的。我这样普通老头子的抱怨可是无关紧要,你的也一样。明天早上再跟我提一下这事,我睡一觉肯定是要忘的。”
我不明白他要想起来做什么,却也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