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2/2页)
而他流淌着大巫的血液,只是这血统于他已经淡薄许多,他仅仅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在于,从小能驯服许多的生灵。
“她一进来,我就看得到你的心像一只小鸟,围绕着温暖的火堆,在跳舞唱歌……”
“万物有灵,我听得到你开心,也恐惧……”老妇摇晃着头,用着听不懂的发音嘟囔着。
“你在恐惧。我记得你十一岁时,第一次驯服一匹野马的时候,你的心里都没有恐惧,只有兴奋。为什么你现在如此畏惧?”
她隐藏在枯黄杂乱的发下面,是一双充满智慧的奇异眼睛,放佛看穿了孔苌的心。
“阿嬤,别说了…”他闭上眼睛低声用羯族语言喃喃自语。
汀洲院,是典型的院落式木构建筑。
院落中种植着一颗巨大的桂树和其他灌木花草。面朝南的立柱飞檐式房屋,坐落在在院子中心,门窗均有雕刻描漆,很是精美,青灰色地砖上铺着四足木榻,榻前是一面云母屏风,房间地板下面通了烟道能取暖。
这个条件自然是适合养伤的,在温暖的屋子里,可以尽可能地穿着单衣,减少摩擦伤口,而且血液循环顺畅,能加速伤口愈合。
俞羲和给孔苌安排的任务是给她守夜,就安排住在她的院子偏院宿卫。孔苌住了短短十几天,待伤口结了痂,便坚决不肯夜间住到那间屋子去。
“能得主上优待养伤,已经感恩铭心,不能再破坏规矩。”
值夜宿卫,就应该有宿卫的规矩。
他仗着身强体壮,不顾外伤还没有痊愈,在这寒冷天气里,坚持守在她院子里的桂树上。
“此处开阔,夜间瞭望,必不会让任何贼人闯入,方能护得主上周全。”他拱手伏跪在地,一个闪身,跃到了那个树的高处一个树杈。确实借着树枝的掩蔽,身形隐藏的很好。
俞羲和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了。
青萍从回廊里一路跑来,冻得直搓手,头上顶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长明和孔苌两人守在女郎门口,他们两个人的体貌都高大,一人挎着一把沉重的长刀。
青萍经过两人,掀开帘子推开房门,进到屋里,屋里烧着地热,暖意融融。
“主上,今年过年咱们省钱了,不用刻桃符、画门神了,您瞧,两个活门神。”青萍看着有趣,忍不住推开窗子,跟俞羲和咬耳朵,让她看门口。
俞羲和正在窗下的书案上写字,闻言从窗户探头看了看,不由得失笑,回头敲了青萍一记。
“哪有这样冻门神的,谁出的主意,这个天还安排他俩守在门口。”
青萍捂着额头,撅着嘴:“冤枉啊,可没谁安排,纯属他俩较劲。听说两个人现在谁看谁都不顺眼,一天天跟乌眼鸡一样,你瞪我,我瞪你,真有趣。”
俞羲和难得露出放松的神色:“我俞府男儿就该有这样的好胜心。”
“过年了,我这个当主上的,也不能亏待了大家,青梅,去库房,给府里众人都找点结实暖和的裘皮,制些盔帽、护耳、暖袖、护手、皮靴。他们那个刀,一看就冰凉,赤手就拿也不怕冷,亏他们皮糙肉厚。”
青梅和青萍性子迥然不同,她心细如发,现在是俞羲和身边第一把能手,管着库房钥匙,自是领命而去。
府里父亲偏心疼爱她,说诸般杂事,难得我女不嫌烦。三哥是个痴迷不悟的,心里只有机关之术;二哥一心爱弓马,从不屑与她争锋;大哥潇洒落拓,诗书气华,不问俗务。
所以府里她掌家,郡县她掌事,没有任何人置喙,说为何让她一介女子,手握一郡军、财、政权力。
俞府上下,从“女郎”称呼,自然而然改为“主上”也没有任何人迟疑。
主上掌外事,有青莘出谋划策辅佐;掌农事生产,有贾布总管协调;掌部曲,有青锷忠心耿耿;府内用度,有青梅整理,井井有条。内外治理,条条分明,仿佛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禀主上,石郎君来了。”青梅不一会就回来了,捧着油光水滑的几块皮料,回禀道。她是个持重性子,遇见了客人便先来回禀,禀报完就捧着料子去了针线房,并不多语。
石迩与她同岁,这才两月未见,少年人的个头就像竹子一样,抽高了不少。
他玉簪束发,身披一身轻软奢华的白狐裘,身后没带他那一帮前呼后拥的随从,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独自冒着绵绵密密的大雪,撑伞踏雪而来。
耳中只听他的靴子踩着松软雪花,咯吱咯吱的声音。
石迩站在廊下,用冻的通红的手指收了伞,他的手指也褪去了原本的圆润感,骨节却也不突出,看着格外修长。
“俞羲和,就知道你这里有好酒,也不知道请小爷喝一杯。”他透过窗户看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讨打。
她十六岁的生辰是在今天,但她从来不过生辰,越是生辰快到的时候,她的脾气越会格外的无常,府里下人们这一天都战战兢兢。
这是俞府不成文的禁忌。她的生辰,与她母亲的忌日就在一天,所以这一天,是女郎一年里,心情最坏的时候。
石迩多少也知道这个缘故,往常多少年的这一天,他都避之不及。
但是这次他来了。
前几日她把二郎君藏起来的好酒给挖来了。
“就你鼻子灵,闻着味就跑来了,偏不给你喝,要拿好东西换。”俞羲和隔着窗户朝他丢了一颗盐渍梅子,啪嗒一声打在他的靴子上,落进雪里不见踪迹。
穿华服的她,是锦绣堆中的小玉人。现在她穿着家常素衣,又像这雪色中一页素笺。他终于看见了,她有耳洞,两粒粉白的耳珠,一看就软软的,缀着两粒明月珰。除此之外,别无饰物。素到极点,也艳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