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焰 (第2/2页)
眼看巨兽再度转身,Laertes稍稍旋转了手中的咒刃;流向那柄剑的咒力蓦地增强了一倍,剑身的体积也相应地增大??
——只要想办法让它暂时停下来??
只是这一次,猛冲向Laertes的巨兽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后者慌忙以咒刃抵住了巨兽的两排长牙——那兽口中吞吐的气息,也尽是火炎!
『蛮荒神??将汝之咒力交诸于我??为吾所用吧??』
「倒是不知道你和蛮荒神有什么过节??」
虽然搞不清楚这头巨兽究竟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Laertes仍一边以咒刃卡在它口中,一边勉强倒行了「火」的身密。
「——不过依我看,是你要为我所用才是——!」
伴随着一声惊天暴吼,巨兽将Laertes连人带刀向前甩开;紧接着后退了几步,猛烈地摇晃着脑袋。
Laertes站定后再向巨兽看去——在它的头顶,左侧的角上,那原本金红的烈焰,此时有些忽明忽灭。
他正了正色。
——『看来,解咒??奏效。』
****
津泽有些漠然地看着周遭的冰天雪地。
这个世界的南极,天地之间只剩惨白。
如今为神,津泽身穿一件单薄的红色对襟,竟也对这严寒知而不觉。
据Maksim说明,此时的第十七和第十六,之前时间错位的现象似乎已不复存在了。
也就是说,阻止Xerces的计划,一半算是成功了吧。
至于现在第十六究竟处于什么时间,津泽没兴趣知道。
只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疏离。
Eddie走在前面,见津泽停下了脚步看着天空,不由得也停了下来向上望着。
「啊。这个时节的南极,是永昼吧。」
——永昼。
津泽皱了皱眉。
「说是永昼,其实也可以说是永夜吧。毕竟,没有夜晚,也就没有白昼了。」他转向Eddie的方向。
后者笑着迈着有些夸张的步伐朝他走回来。「后悔了吗?」
「??没有。」津泽抿了抿嘴有些漠然地走过Eddie身边,追随着前方Maksim在雪地上的脚印。「后悔,是人最无效的情感。」
Eddie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仍旧微笑着,他垂下了眼睑。
——恰恰及时掩饰了那双黑瞳中的伤感。
??
津泽记得,好像是在回到Z国移植了Eddie的右眼那时候,他得知了Dawson长期驻留在南极的事。没想到,尽管已在K国见过他的本体多次,他至今也仍以此地一处冰窟为居。
彼时,Eddie曾说,这是因为南极是距离第十七最近的地方??
——是什么让那个人想要千方百计摧毁似乎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还是说,他想要「靠近」的,不是一处归所,而是「毁灭」本身呢?
Maksim向那披着褐色长发的男人揖手行礼,接着将津泽和Eddie两人让进去时,津泽看着Dawson一身雪白的朝服,忽然觉得,他大概原本就是属于这个因严寒而肃杀的世界尽头的。
两人没想到的是,还没等Maksim开口解释他们的来意,Dawson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低笑,渐渐变成了满是嘲弄的大笑,竟有些歇斯底里。
Eddie抿嘴正色看着眼前危险的男人,一语不发。
津泽,则是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他担心若自己流露出恨意,反而会使那大笑之中平添几分痛快。
终于,似乎是笑够了,Dawson嘴边依旧挂着笑意开了口,「我只是在想,作为旁观者看着你们两个还真是有意思——」
「明明,毁了Eulrice的神格,我就回不了第十七,更别提摧毁那个世界了;而放着Xystus的神格化成粉末,Xerces也没有力量达到他的目的??」
「可是你们??呵呵呵??」
「够了!」Eddie粗暴地打断了他。「说到底,我也只是因为锦决定借用你的力量跟来而已,不要得寸进尺。」
听到Eddie对津泽的称呼,Dawson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似乎是满足的微笑取代。「我自然知道你们来的目的。」
说着,他抬起那宽大的双袖中的双手,随即徐徐地先后将左右的衣袖向上扯了一扯。
津泽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并不常见到Dawson的双手——在他双臂靠近手肘处,各有一只「刑锁」:两只半透明以咒力封住的镣铐,吊垂着直连地面的链索;越是靠近地面的地方,那链索的型态愈不可见。
「那下面,就交给锦了。」此刻Dawson的脸上,倒有些像那些曾被他操控的尸首,带着些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究竟要我做什么?」
「要用创世神的力量解这个咒,只需要知道咒的『意图』是将我禁锢在这个世界而已。对锦来说,应该没什么难的。」
「??」津泽看了看Dawson,试探着双手分别握紧那一左一右的镣铐。
在与他指尖接触的地方,镣铐的轮廓变得明晰,逐渐变得具体??
金色的光泽自他握紧处逐渐点亮那具备了形体的镣铐;终于,它们无声地瓦解,化成了金色的萤火。
不由自主地,津泽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萤火而去;他忘记了双手还微微环着Dawson的手臂。
后者垂在自己双腕上的视线稍稍抬起,忽然咧嘴一笑,左手扯过了津泽的右腕,右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Dawson——!」还没等津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Eddie燃着黑炎的右手已向Dawson的颈项劈来!
然而,后者早已放开了津泽,转而捉住了Eddie的右腕。
「可别忘了,是谁教给你了这黑炎。」Dawson淡淡地说着。话语间,Eddie手上的火焰,被他一点点压制了下去。
「都已经一万多年了,你想再抢一次吗?」
这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Dawson放开了Eddie的手。后者却看来不为所动,只将津泽稍稍护在身后,厉色望着Dawson;他的右手,已向身后握上了「断义」的柄。
Dawson看了看两人,再度失声大笑。
「好不容易又回到第十六,你就不想看看那些在乎你的人们吗,锦?」
津泽大睁了双眼,瞳孔微微颤动着——从刚才开始,他就搞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Dawson并不等津泽回答,只是向冰窟中的一面冰墙挥了挥衣袖。
那里无声地播放着津泽母亲在夜间的哭泣;慕容秀无言地看着一张张与他和禅久的旧照;Ioan和Lizzy说起什么时失神的表情??
津泽望着那些熟悉的人和陌生的场景,不觉微微张大了嘴巴??
Eddie则已抽出了「断义」,竭力向Dawson挥刀砍去。
可是,在那里的,彷彿只是Dawson的倒影罢了。
刀,砍了空。
冰窟中,就像是诡异的回声,四处回荡着Dawson的声音,「内廷的结界,当作是谢礼,我就帮忙解除了。但是,有关Xerces,那可不是我的战争——至于Maksim和Andrea,随他们去吧。」
及至Dawson走后,那冰墙上的影像仍旧在反覆,津泽咬牙看向另一个方向,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Eddie收回了刀,右手揽住津泽的右肩轻轻握了握。
在两人身后,Maksim倚靠着一面冰墙抱臂望向了别处。
****
Laertes的门,最终是在两个时辰后炸裂开来的。
在那爆破发生之前,就是灵觉敏锐的Ryan也丝毫未感受到异样。
门体的碎木夹杂着冷却的熔岩块,忽然喷射向了忧心忡忡等在甬道中的两人。
Lucas与Ryan不得不抬起手臂稍稍遮挡。
两人终于定睛向那房中看去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Laertes的右脸和右手,就如同被火焰融解——原本应是皮肉的地方,流动着金红的熔岩;而这熔岩的皮肤上,似乎又布满了黑灰色、清晰地搏动着的血管。
「Laertes——」Ryan瞪大了眼睛有些焦急地走向好友,急于问清事情原委。
「Ryan!别靠近!」Lucas慌忙阻止,可却来不及了——Laertes身前,金红色的咒力就像一面鼓,忽地向Ryan的方向隆起,将他弹向了墙角。
Ryan撞上墙壁的地方,墙体在巨响中凹陷了进去;周遭的砖石被破坏,零零散散地向他倒地的身躯砸了下来。
Lucas无暇顾及Ryan,迅速在身前结印:水的绳索在Laertes脚下盘旋升起,将他团团缠绕。
可相对的,那似乎是Laertes的金红色烧灼着的咒力包裹了他的周身;缠绕他的水链在升腾的蒸汽中转瞬即逝。
接着,一道「火」的利刃以飞速正面击向Lucas——后者来不及躲闪,被那利刃生生劈向甬道另一侧。
Lucas仰面倒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从他身上,坠下了一只蓝色的光球。
Laertes周身的金红色咒力持续向外蔓延着,直至与地上那蓝色的神格相碰触——
顷刻间,从那「水」的神格中迸射出无数水的细刃。
这些细刃游走在周遭狭小的空间中,将那金红灭于无形。
Laertes的双眼先是敌意地追随着那些舞动的细刃,接着有些疲惫地垂下了目光——他的右脸,也渐渐退去了熔岩的模样,恢复了正常的皮肤??
终于,水的咒力与火的咒力在几人周遭消散,Laertes半跪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yan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望了望Lucas的方向,随即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地上水神的神格,接着,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半跪着抬手掩起了右脸的Laertes身上。
「呃??」Lucas直起了身子。
他的面具,被那道火的利刃劈成了两半,掉落在他身边的地上。
Ryan回神时,才看到了老人的脸。
Laertes在这古怪的沉默中也稍稍聚焦了双眼,留意到了Ryan在盯着的东西。
——Lucas的脸。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了。
面颊上的肌肉被焚毁,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本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开着的小孔;至于嘴,则可见两排有些老化和发黄的牙齿——所谓的嘴唇,甚至不足以遮盖门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则是眼睛——那本该是眼眶的地方,螺旋着伤愈的肉芽。
当然,这并不是方才Laertes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害。就那些愈合痕迹来看,这些伤早有些年头了。
看来,这就是「发条舞者」一直利用那左黑右红的面具遮挡的东西。
「长??长老???」Ryan犹豫地开了口,惊诧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毕竟很难想像Lucas用那样的双眼视物,他大概是从Ryan的语气中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喔??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并未经摸索,他倒是准确地拾起了地上面具的残片。「老朽的事回头再说——Laertes,在『境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Laertes稍稍一怔,忽然垂下了视线。
「我想??我大概失败了??」
Ryan闻言,猛地转向了Laertes,脸上不解之中掺杂着些许惊讶。
「『火』的『谕灵神』——『赤焱麒』??与其说我能够使用它的力量,不如说??召唤它,就是让它利用我的咒力来战斗吧??」
Ryan和Lucas都沉默着望着正站起身的Laertes。两人都不明白他这话的涵义。
「还有一件事??」Laertes向前走了几步,拾起了地上水神的神格——方才若不是这神格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压制了「赤焱麒」的咒力,真不知道自己还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Laertes望着手中那朵幽蓝,双瞳微微闪烁——他宁可相信,那神格仍然带着翊的意志??
「我想要向Andrea问清楚,有关我,作为蛮荒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