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 (第2/2页)
Vincent和Eddie仍然在向前走着。
他咬了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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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下榻的地方是一家门面相当排场的旅店。
Eddie与Vincent先去了闹市区喝酒,而余下的几人就在沉默中用完了晚餐,随后各自回房了。
原本几人计划Penelope与津泽一间,而Maksim和Andrea同住,可因为几人身边还带着守——这个小丫头一直围着津泽「金」啊「金」的不让他安生——于是最终Penelope和守另外开了一间房,好让津泽安心休养。
与Lucas隐居处附近的镇子那种中世纪西方的气息不同,这个镇子的建筑和人文,似乎都是和风。
连这房间的布置也是如此——正中是一只四方的矮几,四面围放着坐垫;除此之外,房中剩下的东西就是那地上的床铺和窗边立在房间一角的雕花立柜。
矮几上,大概是因为预备有人入住,已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津泽已将之前那血迹斑斑的衣服换成了一身红衣的薄衣。原本计划早点休息,衣带便只是松松垮垮地系着。
他想了想,却在矮几边坐定,心不在焉地左手托腮,拿右手手指拨弄着那灯火。
他在想方才Maksim提起的有关Eddie体内神格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呢?他还会再消失吗?
明明??这个Eddie——Edmund男爵——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他却还是希望他能够就这样存在着。
他半瞌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有关Eddie的一切。
忽然,门被大力拉开了。
津泽一惊,慌忙从矮几边站起身来。
那油灯原本就奄奄一息;津泽起身带起的微风,干脆把那微弱的灯火吹灭了。
门口站着的,是Eddie。
津泽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么晚了他会出现在这里,后者已大步逼近了津泽。
他的身形中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威胁和怒火,这让猝不及防的津泽还没开口便连连后退。
直到他惊觉自己的后背抵在了墙上。
Eddie的脸几乎贴在了他脸上。
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津泽不由得皱起了鼻子。
「所以说??那个第十六的『我』,竟然为了你,毁了所有的计划?!」
——???
直到这时,津泽才意识到,原来此前不要说他并不记得自己,甚至连有关在第十六的一切,也并没有人告诉他实情。
「竟然??还要西川为了保护你??做到那种地步??」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酒气的呼吸吹在津泽脸上。
「说什么『我』爱上了你——?!哈?!」
——他忽然一把握住了津泽项上的项坠。
「而你也居然还把这东西戴在身上!」
此刻的津泽,对面前这个陌生的Edmund的怒火手足无措——他到底是在发什么脾气?!难道是气他自己吗?!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这失控的状况下,他只觉得连语言都远离自己而去。
更何况,下一刻,这个醉气醺醺的男人硬是吻上了她的双唇。
津泽好不容易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抽出些理智,莫名其妙地想起连之前的两次,Eddie吻了自己时,也是都带着古怪而矛盾的怒火。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Edmund,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什么,似乎只是为了否认他自己,想要亲手压垮他不想相信的东西!
想要亲手,连带津泽剩下的,对于Eddie的幻象,一起撕碎!
正是因此,那个吻中漫溢着的,只是赤裸裸的攻击和讥讽!
几乎被窒息的津泽用力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本想用更犀利的言辞斥责他,羞恼的津泽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
Eddie只是离开了她的唇;她那一推,并没让他移动分毫。
他仍然贴近她站着,逼她在墙上。
他的右手摸向了她的腰带??
「干什么?我想干什么??」
津泽紧咬着牙,右手中燃起了黑焰??
「——就干什么——」
「——!」津泽猛地呼出一口气,强压下了叫出来的冲动——留意到她右手的动作,Eddie左手在她腕上轻轻用力,那先前被Kilian折断、尚未痊癒的右手,再度被硬生生扳折!
她的衣襟,因被解开的衣带而稍稍松落,露出了她的左肩。
Eddie则又威胁地握住了她的左肘,不容许她再做任何动作。
津泽咬牙剧烈地呼吸着,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
「Edmund大人——」
——Maksim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在门边。
「Vincent似乎有事要找大人。」
Eddie并没有动作。
只是重重地呼吸着。
良久,他才从鼻息中呼出一声笑,放开了津泽。
就这样,他未作一声,又大步走出门去。
Maksim看着Eddie走远,却并没有从门边离开。
津泽,缓缓滑坐在墙边。
稍稍仰头靠向背后的墙,他大口呼吸着。
Maksim转头看向他,轻轻走进房中,从床铺上抓起了毯子,走近此时仍衣衫不整的津泽,蹲下身盖在了他身上。
原本失焦着的津泽的双眼,落在了Maksim身上。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Maksim看向了津泽无力的右手。「我去叫Penelope。」
「等??等等!」津泽想抓住Maksim,可右手却不听使唤。只是,对方还是顿住了。「等一下。拜讬了。」
Maksim以为津泽是在担心那个正在暴走状态的Eddie再回来,犹豫了一下,便干脆在津泽身边的墙角也坐了下来。
「Vincent真的有事要找他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之前在街上的人情。」Maksim闷闷地回道。
津泽叹了一口气。
「我,有事要问你。」虽然料定Maksim也不一定会回答,津泽还是打算试试看。
「你说的,有关Eddie憎恨着Eulrice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Maksim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心烦意乱地将右腿立起,右手则搭在了右膝上。
「你知道??带着神格而生的Edmund大人,是怎么长大的吗?」
「???」
「死神的本职,就是洗去抵达第十七意识的记忆。那个没有『魂』的人,被Dawson大人强迫着,终年吞噬着各个世界抵达的意识的记忆——记忆,构成了Edmund大人的『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以魂补魂救你的时候,也不过是丢了些记忆罢了。」
津泽睁大了眼睛,稍稍离开了靠着的墙壁,转向了Maksim。
「也就是说??他和Eulrice一样??」
「哦,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Maksim似乎满不在乎。「没错??就因为一样,他才一直觉得那个等同于他『母亲』的人,是一个卑微的懦夫。——只因为继承了悲哀与绝望的记忆,就想要毁灭倾覆一切:这一点,他无法接受。」
「??」津泽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开的目光有些忧伤的神色。
「能够接受和唤醒Eulrice神格的,势必是与她有相似之处的人??所以??」
——Maksim是想解释Dawson的嘱咐,但是津泽看起来已经没在听着了。
他看向津泽的红瞳闪烁了一下,站起了身。
「你右手的伤还是要赶紧处理一下。大敌当前,不能握刀,会很困扰的。」
「Maksim——」
当他走到门边时,津泽再次叫住了他。
「刚才的事??谢谢。」
顿住脚步的Maksim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叫我Max??就好。」
??
Maksim走后,津泽在墙边抱紧了双膝。
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他忽然被深深的孤独和悲哀感包围。
并不是因为这夜的事。
也不是因为,复活的Edmund,独独忘记了他。
而是——
原来那个人,
一直以来都和经过穿魂遍历人生的自己一样。
一样读遍了残忍和绝望,
一样阅尽了仇恨和苦涩,
一样曾拼命地渴求死亡。
在第十六时的他,在得到所有记忆的那一刻时,一定是明白这些的吧。
然而他还是决定拯救他。
他明明找到了答案,
却因为失去了过去,而忘记了寻求答案的理由。
??
——在这黑夜之中,Eddie的「死」,在此时,才终于让津泽如有切肤之痛。
??
——唤醒你,大声告诉你答案。
「我们为什么活着」的答案。
——『你可千万,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