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丧钟 (第2/2页)
花园一角,藤条蔓枝缠绕的大树下,有一名女子在荡秋千,俩丫鬟侍立左右。
“公子,这亭下有一个字,似水又不像水,建这样一个亭子有什么意义呢?”
柳村一郎闻言嗤笑,满眼都是鄙视,本以为从上国来的人,个个见多识广,不曾想连一个游戏都不识,他有意羞辱一下他们仨,便故意朝荡秋千的女子大声喊:“清少纳言,来给这几位大唐来的客人,讲一讲流杯亭的用途。”
柳村“大唐”二字叫的分外响亮。
言外之意,你们北宋的人连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见过少主,”名叫清少纳言的女子一路小碎步,走过来行礼,反问道,“大唐灭亡已近百年,何来的大唐客人?”
柳村不理这一茬,满目怜爱,柔声细语劝道:“惠子,你以少纳言的身份,是帮幕府着书立传,歌功颂德,糊弄那些山野村夫而已,别太拿它当回事。老是在书房里闷着,对身体也不好,没事多出来透透气,散散心,这多好!”
清少纳言?赵楠似有耳闻,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清原惠子瞅了柳村一眼,把头扭到它处,对少主的这份关心,似乎并不领情:“我奉旨行事,为朝廷分忧,理所当然要尽心尽责。少主私下事尽可吩咐,岂可呼来喝去,失了身份礼仪?”
“给他们讲讲,这流杯亭的奥妙,让这几位上国的贵宾,开开眼,长长见识。”这位少主,一心只想让赵楠丢丑,对惠子的诘责完全未放到心上,还笑嘻嘻的。
惠子想怼他几句,终于没有说出口,对赵楠道:“公子是问放生池旁边的曲水流觞亭吧,它巧借一股山泉,终年水声潺潺,水流不断。饮酒时,众人皆列坐亭内两侧的木凳上,在曲水上放置酒杯,任其漂流,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兴赋诗,否则罚酒,彼此相乐。名曰曲水流觞。”
柳村扳回一局,好不得意,笑赵楠没见过世面。
“曲水流觞,又曰九曲流觞。”赵楠开口道,“中间这个字吗,完全靠设计者的心情而造,象形而已,不拘一格。是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书圣王羲之,他大名鼎鼎的传世之作《兰亭序》,便出于曲水流斛,是他微醺后的杰作。”
“一个喝酒的游戏而已,也不远万里抄袭过来。”管家不屑道,“这倭国,好像什么都靠抄袭,没有一样真正属于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
“倒也不尽然。”赵楠想起了眼前这位女子。
她乃日本平安时期着名的女作家,三大名媛之一,天皇身旁的女官,少纳言。
据史册载,清少纳言的真名遗失,已不可考证。
原来,她的名字叫清原惠子。
“有一位着名的诗人,就是土生土长的才女,是倭国文化的代表人物。”赵楠双眸直视惠子,“她的诗歌直抒胸怀,构思奇特,充满了新颖别致的魅力。代表作《枕草子》,并没有抄袭汉唐。”
惠子大为震动,“这位公子,枕草子?我刚才荡秋千之时,偶有此一念,你却从何而知?莫非,这个世界上,真有灵犀一说?彼此心领神会,感情产生共鸣?”
说完,她自知失语,脸颊绯红。
柳村顿生醋意。
“惠子,你难得轻松一下,就暂且放下你的诗集吧,我陪你荡秋千如何?”
惠子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公子,我的诗集遇到了瓶颈,冥思苦想旬月,却无一点突破,望能指点一二。”
赵楠无所谓道:“你的诗集,只是在闲暇无聊的时候,把自己眼里看到、心里想到的事情记录下来的,打发时间而已……”他感觉到,记载在史册上的这些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可能已经惊到她了,对倭人也无须有负罪感,索性一股脑往外倒,“然而,你的文笔,以简劲着称。你虽用文字留存了眼前掠过的一些美好的形象,但对于一年四季的感性似乎认识不足。”
惠子惊呆了。
她从未对人吐露过的心声,也从未与他人交流过的困惑,却被眼前这位公子一下子全说中了,他如此妖孽,是人吗?
她意识到了,这是梦!
人,只有在梦境中,才能遇到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事。
所有的荒唐,在梦中都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是南柯一梦,说不定真的可以点破瓶颈,何不尝试一下呢?
惠子放开身段,不再拘束,大大方方道:“公子,请到小女子的书房一叙。”
皇宫与幕府调兵遣将,山雨欲来,赵楠闲也是闲着,“承蒙惠子小姐热忱相邀,自是盛情难却,还请头前带路!”
惠子的话,柳村不敢违拗,只得含酸勉强作出一副绅士模样,故作潇洒,主动搭讪道:“公子,请随我来。”
于是,几人离开曲水流斛亭,往书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