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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菩提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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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入耳,  阿萝心神一恍。

她抿唇,掀眸去瞧,看见魏玘挡在门前,  像墨色绘下的一道颓影。

月色稀薄,  勾出他模糊的身形、漆沉的眉宇,独在睫上落光,  凝出晶莹、微缈的一点——那是湿润的水露,源于适才的暑雨。

隐痛攥上心口。阿萝不答话,  只道:“你在外头站了多久?”

“不久。”魏玘低声道。

阿萝垂眸,  鼻腔发酸,一时再无言语。

她当然知道,魏玘在说谎。后罩房外不设游廊,唯有窄檐、石阶,全无避雨去处。而他睫上有霜,  除却久立檐下,再不会有其余理由。

与她相处,他从来如此,再是倨傲、风光,  也会为她而低头。

可他明明不该这样。

“你有上气,不能一直待在雨里。”

魏玘勾唇,  泛过澹凉的哂笑:“若你不要我了,还有何人记挂我病情?”

阿萝双肩一紧,缄默无话。

面前的男人太了解她,  最知该如何留她——从前每回,他都像此刻这般,  凭着央求与乞怜,  勾起她难舍的柔软。

可这一次,  她必须硬下心肠,因她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自己。

青蛇钻出袖来,躯干一游,躲进无人在意的阴影,旁观此刻的静默。

很快,静默被打破。阿萝收臂,夹住官皮箱,向着魏玘身侧的空隙,埋头就走。

“笃。”长臂一堵。

白月被撕开。魏玘拦住了她,封锁她去路。

“你不要我了吗?”他再度发问。

比起方才,他嗓音更沉,摘去悲恸,只剩探寻似的执拗。

阿萝被迫停步,单薄的背脊颤得厉害。她垂首,如云的乌发弥散肩头,堆出浓黑,又受月辉浸染,衬得双颊全无血色。

她何尝不想要他?她只是不敢要他、不能要他。

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一旦剖明,她将体无完肤,连她存在的意义都会被否定、抹去。

“别问了……”阿萝啜泣着。

“子玉,求你,别再问我了……”

魏玘并不答话。他凝视阿萝,眸光淡冽,意味晦暗难明。

“窣窣。”靴音忽起。

颀长的人影陡然接近,惊得少女泪光微泛,无助似地,向后退去三两步。

魏玘踏入屋宇。昏黑吞没他身形。而那双清俊、漂亮的凤眸,却依然沉着笃定、亮如点漆。

他道:“是我忙于赈济,忽略了你?”

阿萝闻言一怔:“不……”

不待她稳定心神,魏玘又道:“是我言行有失,不合你心意?”

阿萝滞住,扬起杏眸,对上他岿然的眉峰,只觉眼眶一涩,淌下滚烫的热泪。

她忽然发觉,他非但不肯放走她,反要刨根问题、找出背后的缘由——纵使如此,他仍是他,只知引咎责躬,不舍怪罪她分毫。

“不。”她摇头,呜咽道,“不是的……”

魏玘眸光一沉,闪过刹那的不忍。

下一刻,他再度欺身而上,逼近阿萝。屋内无烛,唯有月辉徜徉,刻下愈退的叠影,将颤栗的一人纳入另一人的阴翳。

“咚!”小腿撞上木沿。

逃也似的,阿萝跌坐软榻。只听一声脆响,官皮箱也掉落在地。

魏玘默然,眼底的不忍又多了一点。

可他别无选择,只能按住她,逼她剖开肚肠,翻出藏于深谷的重重心障,与她逐一击破——假使他放手,她定会毁掉她自己。

他哑声道:“那是为何?”

“是我刚愎自用,不顾你意愿?”

“还是我态度轻浮

,惹你嫌我狎昵?”

一句,又是一句。阿萝无力回应,仓皇摇着头。她脸颊惨白,泪光清盈,感到透骨的寒意,淌河般钻入血脉、爬进心房。

“都不是吗?”魏玘又道。

“那便是我护你不周,害你受贼人掳走,你为此而生我的气。”

话音掷地,阿萝身子一颤,耳畔炸开嗡鸣。

“不是这样的!”她泣声道。

“是我,是我一人的错!”

她终于颓败,理智溃不成军,化作自戕似的苛责,源源不断地倾吐:“我是妖女,是灾星!我不该接近你,更不该倾慕你!”

“我害你陷入危险,为你带来不幸!”

“我不配你,我配不上你!和你一起,我只会……”

——言尽于此,凄声中断。

滚烫的气息猝然压来,堵住颤栗的双唇,将未出的言辞悉数斩落。

阿萝腰际一紧,被拽进熟悉的怀抱。她的后首被扣住,呜咽被索取,纤柔的身躯发着颤,被困入如铁的监牢,寸步不得逃脱。

魏玘吻了她。他用极尽强硬的方式,打断她话语。

在他怀里,阿萝挣扎起来。她纤臂如柳,推搡他胸膛,抽打他背膀。

这样的抗拒毫无作用,很快受到镇压。

摆动的手腕被握紧,乱拧的后腰被按住——魏玘心无旁骛地吻她,照拂她每一寸微冷,如侍奉般虔诚,亦如侵夺般汹涌。

阿萝的意识越发朦胧,逐渐丢失了反抗的力气。

她的泪仍在淌,落入双唇,凝于叠碰的舌尖,化作清明的酸苦。

魏玘清晰地发觉,他怀里的躯体愈加绵软,像铁毡上的一块冰,滋滋烤着,慢慢融化。

他松臂,望那纯稚未脱的美人,声音烫得像火:“只会什么?”

“只会煎药烹香,为我调理身体?”

“只会忧我安危,设身思量我处境?”

“只会惠行义诊,待旁人之苦似己饥己溺?”

“只会初心不乱,视深渊为平地,身受背叛与欺凌,仍如璞玉浑金?”

他停顿,不满似地,又啄她雪颊:“你知不知晓,你有万般好,唯独一点坏,便是不该为我或任何旁人,轻贱你自己。”

阿萝受他禁锢,泪睫扑扇,懵懂地听着。

直至末了,她才堪堪作出反应,驳他道:“这不是轻贱。”

“这是……是我的宿命。”

她适才受魏玘亲吻,引出一腔剖白,浇灭了自怨的哀火,退意却并未消减,想尽快给他一个答案,叫他通情达理、放她离开。

“不论我愿不愿意,都要担这妖女之名,注定……”

语句未完,又一次受人截断。

魏玘垂首吻她,压紧她唇间朱色,不如先前强硬,但也足令她方寸大乱、词不成句。

阿萝不料他动向,被吻得腰肢发软,没有半点拧动的力气,连一双适才推阻的手,也慌乱地勾住他颈项,作出无可奈何的妥协。

待到分离时,话语的主导者已然转换——

“注定什么?”魏玘道,“注定怜贫恤苦,受万流敬仰?”

后话温温又来,抵住她雪颈:“注定明光熠熠,害我镂心刻骨、魂牵梦萦?”

阿萝怔住,半晌不曾作答。

他的发蜷在她肩侧,微硬、分明,与肌肤纠结痴缠,竟透出一丝浅显的狡黠。

她忽然发现,这是他磨她的一点伎俩,用她难以抵挡的爱意,侵吞她气息,扫落她神智,令她不能思考、无暇自艾。

是了,就是这样。他在和她耍心机、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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