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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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哉。”
昏暗的,只透着一线光的居室内,点着烛光微弱的灯盏。我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失落地喊他的名字。膝上盖着一小块毛绒毯子,秋天下雨的时候,我的膝盖就会有钻风般彻骨的疼痛,所以需要防风的布料遮挡起来。
我的声音很微弱,几乎像窗外刮过窗棂的风声。丈夫却能够精确地捕捉到我话语里的情绪。
他适才从静龛锻炼术式回来,比起每天都无所事事的我,丈夫有着更加繁多的要事需要忙碌,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站在窗户旁,有着青年人抽条而昭丽的美感。
丈夫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瞥过地上碎裂的名器瓷片与破损的屏风,恍若未见,俯下身来,握住我的手,“怎么了吗梦光。”
我感受到他宽大的手掌合握住我纤细的手指,婚后的第三年,我很显著地察觉到了这种身边的人按照与自己不同的节奏而产生的变化。我的身子不算健康,倒不如说是起居略微艰难,吃得也很少,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都几乎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丈夫依旧朝着更加匹配他禅院家继承人的方式前进,他有着昳丽而俊美的面容,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容轮廓也朝着更加锋利深邃的方向改变,我越来越像他的影子,因为我在这个家族的存在感愈发地低微了。
变化并不是体现在大人们言语间偶然提到的次数,而是侍女下仆日渐冷淡的态度和整个庭院透出来的距离感,我时常感到我被恭敬对待的方式并非是作为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一个空虚的头衔。
明明我是为了不这么透明才现在却总是觉得很孤独。
“直哉。”我拉住丈夫的手,缓慢地抬起脸,露出清澈的眼眸来,问他“你去哪里了”
“我一直都在家里,你上午没有睡觉吗起得很早。”年轻的继承人,弯下身来,将下颔放在我置于膝盖的手掌上,这个时候显得很温顺,“不舒服”
“没有,”我难过地低下眼睛,动了动嘴唇,还是抿住了,“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太想你了,我们不能够一直一直地待在一起吗。”
其实大部分时间,丈夫都和我待在一起。在这个冷淡的家族里,这是异常难见的,妻妾们都不太需要名为“陪伴”的东西,她们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更别提可以自由地睡上一整天这种闲逸的事。
但我很难接受居室里没有人,只剩下风的声音。我以为结婚以后,我会成为贤惠的妻子。做些操持家事、插花追剧,和孩子们一起开心地玩耍的事,但在我身上的有些变化,我却并不太能够控制,大部分时间,我都沉默寡言,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半睡半醒,和下人们相处也没有多和睦。
丈夫浅浅地抬眸,扫过角落里匍匐着伏身的侍女们,转移回来时,语气平和地道“我没在的时候,她们没能够让梦光开心吗”
“没有也没什么差别,没有人能够永远产生让人开心的主意吧”我为难地道,指腹划过丈夫下颔的轮廓线,“况且,有和没有都没有什么差别的我不太熟悉。”
我基本不和不熟悉的人交流。
丈夫摆摆手,摒却旁侧跪伏不敢出声的侍女,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察觉到妻子近来情绪愈发地低落,他尝试了很多种方式。譬如更换居室的女使,选取性格更加活泼或是截然不同柔顺的仆人们,但无论是拥有怎样样貌与性情,多么地敦肃或圆滑的下人,都无法使妻子衷心地满意。
婚后,她比起之前沉闷的样子更加地尖锐了,从来不会对着外人展露出多余感情的她甚至会因为他们而发脾气。
当少主的夫人沉着脸,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地望过来时,仆人们都感到由衷地畏惧与恐惧,当她用平稳的声调叫他们都滚出去时,窗外的鸟雀都因为这份浓郁的嫌恶驱使噤声。
所以有时候,为了避免惹她不开心,他会特别地吩咐下去夫人面前不能够说什么、不喜欢什么的事情都不要提,如果让她生气难过,就要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
唯有他回来时妻子才会绽放出与婚前无二的开朗微笑来。
虽然说觉得这些大体的事情都无所谓,就算竹间呈递来后院一个季度令人咂舌的花销,他也仍然轻描淡写地签上了名字,随意地承担了这些几近无用、唯独出于满足妻子**的购进。
但是该怎么说的,总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年轻的继承人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日常生活中细微的异常。
“梦光,最近想出去玩吗”丈夫问道。
在这所宅邸,女眷们外出需要丈夫的许可、还有繁琐的相关手续,作为少主的丈夫对我的对待是十足的特例待遇,只要和他说一声的话,无论想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自从我婚后第一年末从阁楼上跌落后,我外出的次数就变得屈指可数了,我甚至厌恶外出这件事情,被仆人推着轮椅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让我由衷地想要呕吐。只有丈夫要求的时候,我才会勉强地答应。
我摇摇头,兴致缺缺,不太感冒“嗯总感觉,有点太麻烦了。而且腿也很疼。”
说着,我缓缓低下头,从丈夫的掌中抽出手,攥紧了大腿上的带绒毛毯布料。
他很轻易便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微微挑眉,凑得近了些,拖着慢条斯理的调子,“不是说没有不舒服”
“外面太冷了,”我有些赧然的愠气,不太想辩解或者什么,“如果出去的话,回来会很不舒服吧最近夜里总是觉得冷。”
他重新拉住我的手,掌心炙热的温度像一个火环,抵住纤细的手腕,不太赞成,“总是在家里不无聊吗网购的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吧去店里买一些比较好吧。”
丈夫的性格与态度在这个冷漠而封建的家族里简直像异类一般,他的着装本就并非遵循古朴的做派,少年的时候就喜欢打耳钉,成婚的时候,破天荒地居然去染了一头璀璨的挑染金发,唯有尾端还渐变地保留着原来的发色,配上那双尾端上挑的狭长丹凤眼,更显得整个人很是矜贵肆意。
如果他选择去东京校或者是京都校就读的话,一定是异常叛逆、傲慢冷淡到令周围的人头疼的学生。
不过细细想,本质上,他还是个年轻人呢。我们举办结婚仪式的时候他也才十九岁,按照世俗的话,还是一起携手上大学的年纪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代的年轻人在大学未毕业的年纪成婚并且与携手一生的妻子缔结誓言也太夸张了,他这个人,本来也就是意气风发、随心所欲的少主,正是不被约束的年纪,被家族宠爱着、纵容着,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得到。
正因如此,我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与外界凑得很近、几乎没有隔阂的权利,如果我积极一些,或许能几乎随意地出入吧但可惜我的腿不太好,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畏缩着想要拒绝,每次出去,身边的人也总是会在暗处窃窃私语着,听着很不好受。
“买什么呢”我低声地喃喃。
“嗯”丈夫没太听得清。
“如果出去的话买什么呢我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基本都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衣服首饰、包包感觉都没有必要,我、也不太用得上。”我有些无力地握紧了十指相扣的手,说着愈发地伤心,“出去与不出去,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欸哪里。”丈夫缓缓支起身子,贴上来,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既然没办法做选择的话,就都买下来吧用不上就放在那里好看吧,哪怕我们出去吃顿饭呢梦光你只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这样会令你伤心的。”
我微微讶异地抬起眼来,身为禅院家族继承人的丈夫,我从来不觉得他会厌腻在这个庭园内的生活,现实也确实如此,就算每日有安排严苛的训练和他近乎偏执的咒术理论令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的族亲穿走游廊而过。从很小开始,他就已经习惯并从中享受这样的规章制度。
他能够理所当然地认为凌恃弱者之上是强者的权利,在咒术世界是再寻常不过的所谓真理,也能够毫不掩饰地从眉眼中倾泻出不屑与蔑视的冷淡情绪,丝毫不在乎这样是否会令他人不甘或伤。
他的青年时期就从外露而堪称恶劣的性格转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忽略与无视,以往他可能还会出言讥讽几句,婚后,往往只是施舍一记嫌恶又轻蔑的眼风,被讨厌讨得甚了,才冷笑着讽唇一句“蠢货”。
家主认为他是成熟了很多,家族里的其他成员,只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地难以驾驭和相处,我倒是无所谓我们青梅竹马地陪伴长大,每个细微的变化我都潜移默化地接受了。
但此刻从他的唇中,说出“待在这里太久了”这样的话,还是让人怎么说呢,觉得有些不太符合素日的印象感觉
他会说禅院家不好吗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让人奇怪,他原来是了解的吗对于这个家族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或许是自成体系且需要维系的,但施加在我身上时却会有不愉快的感受,会令我伤心。
居然没有理所当然地需要我去接受。
总觉得,有点微妙。
“怎么不说话,”他亲昵地贴上来,修指捏住我的鼻尖。
“唔,”我微微后仰,用鼻音闷闷地出声,有些赧然,“可是、「炳」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吧”
“啊啊,这事。”
听到这里,丈夫微微翻了个白眼,很是轻巧又翩跹,稍微比我视线高些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眼睛,“随便交给谁吧,养他们连处理这种事情的才能都没有的话,真是现在对着家徽切腹死掉比较好,虽然本来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不知道那几个叔叔怎么养的,我不去就做不来的话,回来检查,就打发他们去马厩吧。”
又这样轻松地说出了很不合适的话呢。
我尴尬地没有应承,有时候,丈夫对家族里各组织成员的态度轻蔑到几乎是对待不确定是否忠诚的狗一般,对兄弟姐妹也只是泛泛,甚至懒得施舍目光。
“不太好吧”我客气地出声,反正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接他的话,“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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