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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前尘事 (第2/2页)

好像置身冰湖。

她有点想念季雪危暖暖的触感了。

苏景听到她的话,突然抬起手来,只见少年的指尖延伸出无数条青绿的小藤蔓,又以极快地变成针线一样细,迅速结成密密的网,一眨眼就成了一件斗篷。

“来。”他为织织披上。

织织“好神奇你好厉害”

苏景含笑低眸,像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轻笑着道“我是木灵根,往日闲暇之时无聊,便学了些旁门左道,师妹不冷了吧”

织织点头,朝他笑“谢谢你,好多了”

苏景“那好,我们继续往里走吧。”

“嗯”

这密道很长。

密道两侧似乎雕刻着奇怪的壁画,人越往里走去,感受到的气息越是压抑,让织织觉得排斥又熟悉,她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身子晃了晃,扶住身边的墙壁。

“怎么了”苏景关切地问。

织织“我没”她的话顿住。

她的手掌,无意间压住了其中一块浮雕。

织织似有所感,指尖沿着雕刻的纹路摩挲,突然说“这密室里的浮雕,雕刻的是似乎是,,两个人的故事,其中一个是女子。”

苏景点头“这是一男一女的故事,这二人,似乎是长年累月地相伴在一起。”

织织摩挲着浮雕,慢慢往前走,闭目感受着上面的故事。

她说“女子教男子练剑。”

苏景轻轻道“她不但教他练剑,还教他心法、炼器、炼丹,大到降妖除魔,小到礼仪举止、读书习字、为人处世,她都一一耐心地传授。”

少年清冽的嗓音如水般温柔,静静地流淌在片密室中。

“如果没有女子,男子根本不会活着长大。”

“最开始的时候,男子还只是个小男孩,叛逆、凶狠、不服管教,可女子从不斥责,她耐心满足他所缺失的一切,再小的孩子,也明白了她的好。”

“那女子,是他终其一生所见过的,最温柔、耐心、强大的女子。”

“她在他的眼里,是天边的月光,高不可攀,却又无处不在。”

“因为她这么温柔,所以男子自小也养成了温柔的性子,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夸赞他温润如玉、谦卑知礼。”

“他们说他配得上女子,这也是男子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他想要九州八荒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师尊身边只有他一个徒弟,只有他才有资格做师尊的徒弟。”

师尊

徒弟

织织脚步顿住。

她蓦地睁眼,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最里面。

她面前的石台上,静静放着一只琉璃盏,而她的头顶,正悬着一道奇异的白光,许多银丝垂落,像有生命一般地萦绕着她的周身,似乎是认识她一般。

织织伸手想碰那些银丝,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怎么会

她的手脚倏然冰冷。

“苏”

她下意识想叫,被苏景的声音打断,“别紧张,别挣扎,你是挣脱不了的。”

不疾不缓的脚步声靠近身后,少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隔着石台来到她的对面。

清润俊秀的脸庞,在白光的映照下温柔得简直要化出水来。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织织惊道“你要夺走琉璃盏”

苏景摇头。

他发出愉悦的笑声,不是那种反派得逞的猖狂大笑,也不是季雪危那种渗人的冷笑,而是笑得眼眸弯弯,好像正在与她亲昵的聊着天。

他轻轻抚摸着半月落星盏,微笑道“为了找到这个东西,我费尽心思,大费周章地演戏,在这月莲宗内等待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得到了。可是我寻找它,可都是为了你。”

说着,他一顿,温柔地看向她。

“师尊。”

师尊

他叫她

织织直接懵掉了“我不是你师尊。”不要搞她好不好,他记忆里的师尊虽然长得像她,但也不是一模一样啊

“你是。”

“我不是。”

“你就是”

苏景收回手,凝视着织织,温柔道“你只是忘记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儿若不是留存了记忆,也快要忘记师尊的样子了师尊不记得是正常的。”

“但只要我记得,我便能让师尊重新恢复如初。”

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织织。

织织用力挣扎,却被那些银丝缠住,她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苏景的指腹在眼前放大。

最终落在了她的眉心。

意识倏然往下沉去。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海潮,一**涌入脑海之中。

她看到自己穿着白衣,拿着剑,站在雪山上舞剑。

少年坐在雪地上,支着脸颊望着她,笑眼弯弯,兴奋地拍手称快“好剑法师尊用剑也好厉害,可以教给徒儿吗”

她看到自己亲手做了一盘菜,少年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像只仓鼠,还笑嘻嘻地对她说“师尊做的菜,就是好吃”

她看到自己朝着少年伸出手,他也把自己的手递给她,认真地跟她说“师尊在何处,徒儿便在何处,师尊所在的地方便是家。”

她看到自己披着风雪杀魔而归,分明是深夜了,少年的房间却还燃着烛火,她想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他在不住地默念念念有词“一定要学会一定要学会,变给我变怎么还没成功啊不能丢师尊的脸”

她就站在少年的屋外,看着他这么幼稚的举动,偷偷捂着唇笑。

她还看到很多很多。

无数点点滴滴犹如雨下,虽然不连贯,却全都是两个人的故事。

苏景的声音穿透迷雾,好像隔了很远。

“师尊,你与徒儿相伴数百年,你忘了吗”

“师尊,是他们害的你,是魔害的你。”

画面一转。

她的眼前出现的一双潋滟生冷的桃花眼。

那双眼底是极致的漂亮,又是极致的阴冷残忍,凶狠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吃人恶鬼,上挑的眼尾被鲜血浸红,乌黑的发在身后狂乱地飞舞。

眼神如此骇人,偏偏神情天真无邪。

魔胎。

季雪危。

他握着她的佩剑,用力贯穿了她的心口。

将她狠狠地钉死在了墙壁上。

他说“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我要毁了你的一切,杀了所有人,谁也别想阻止我”

她痛得惨叫,那魔头还一边用力地捅死她,还一边用染血的手抚摸她的脸颊,说“之前的一切,都是骗你的。”

“你怎么这么好骗呐我让你相信我,你就相信我”

“骗你的。”

她轰然倒地。

而这邪肆阴冷的少年,从她的腰侧拿出那把匕首,笑着在指尖转了转,说“便留着这把匕首,当做杀你的纪念罢。”

苏景将手探入她的储物袋,缓缓拿出了乾坤镜,将琉璃盏中的灵水洒入乾坤镜,又对着织织一照。

她眼中画面再次变化。

少年一刀贯穿了李玄云的身体,用那把他最喜欢的、随身携带的匕首,活生生挖出了李玄云的心脏,他像是嫌脏,轻轻“啧”了一声,吩咐身后跪地的魔将“把他的尸身销毁。”

“这碍事的蠢货,本君找她的轮回转世如此之久,想不到她却没死透,被这群蠢货给藏起来了。这起死回生之术着实有用,不过,本君现在可是要去苍羽宗捉她了。”

“本君要好好地折磨她,让她一辈子成为本君的玩物。”

她看到晚上抱着她温存的少年,白日悠闲地踏入了孟泉的寝殿,孟泉一看到他,便好似看到了故人,朝着他微微颔首。

“织织,不要乱跑,以免暴露。”

他是这么对她说的。

“本君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让她不许出去,也不许与旁人说话,那丫头便乖乖照做,想不到她失忆后如此之蠢,也算是省了很多事呢。”

他对别人是这么说的。

“我最牵挂你。”

他这样对她说。

“本君身边这小玩物,调\\教的也该差不多了。”

他一边懒洋洋地摘着玫瑰花,将其丢入梳头水中,一边对身后隐匿气息的赩炽说。

无数声音交替。

温柔的季雪危、残忍的季雪危、狠毒的季雪危、骗人的季雪危。

织织头疼愈烈。

她拼命地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啊”

“啊啊啊啊”

从上方垂落的银丝越来越多,将少女团团缠绕住,不许她挣脱。

不、不对

她不是那个人她没有被骗

她明明只是织织她只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蜜袋鼯妖

苏景心疼地抚摸着少女的发,用指腹触碰她的泪水“师尊,这些年来,你实在是受苦了”

“你知道吗徒儿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你,你之所以受了那么多委屈,之所以被他们误会成废物,是因为你的魂魄不全啊”

“他们用起死回生之术复活你,不仅欺瞒了杀害你的凶手,还欺瞒了徒儿。”

“徒儿一直在思念师尊。”

织织摇晃着头,发出痛苦地呢喃“不是、不是,我不是”

她不是的。

“季雪危骗了你,他就是想把你当成玩物,师尊从前也是那样,只要他故意示弱,再矢口否认,师尊便信他。”

“可是你信他换来了什么”

不是。

没有。

“师尊可知,他最会用无辜脆弱的外表欺骗人,他幼年之时,就曾骗死了千千万万的无辜之人”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那些人先骗他

他曾经也想推开她,如果他骗她,又何必

织织的意识越来越微弱。

她感觉苏景的声音好像犹如催命的厉鬼,不停地给她灌输很多她不想要的东西,好多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一切。

她看不见这密道周围的埋藏的法阵越来越亮,以她为中心,无数银丝朝她裹挟而来,要将她一层一层包裹成蚕蛹。

她艰难地去摸泫月扇。

却根本伸不了手。

元神在深处叫嚣。

一道偏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种种迹象表明,是你被季雪危骗了,苏景才是你唯一应该相信的徒儿,你应该杀了季雪危,为苏景报仇。”

另一道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是织织,你有自己的记忆和家人,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孰轻孰重,谁是真心,你又何尝感受不到相信自己的直觉。”

偏执的声音“季雪危就是在骗你,乾坤镜不会有假。”

冷静的声音“不,季雪危是真心的,否则那本书又怎么解释”

织织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她想离开这里。

谁也别左右她,她谁也不想听

她要离开

织织的意识不断地四处冲撞,犹如在铁笼中嘶吼的猛兽,撞得鲜血淋漓,到了最后,所有的一切声音和画面都“叮”的一声消失,她的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个汹涌到了极致的念头

她要离开。

谁也别想拦她

体内的灵力节节攀升,不要命一般地朝四周冲击而去,丹田被消耗得干干净净,又瞬间盈满了力量,灵力在疯涨,杀意汹涌,满头鬓发散落,无风自动。

织织猛地睁开眼。

“咻”

剑灵认主,千秋剑感知召唤,倏然在她眼前凝聚。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苏景,好像看到了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放开我”

苏景说“我不会放开你的,师尊,你忍一忍,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周身暴涨的灵力倏然冲破层层银丝,双手猛地攥紧了千秋剑,朝着苏景狠狠一劈。

“放开我”

哗啦

剑气汇聚成万丈之高的飓风,朝着眼前的苏景劈去,苏景的身影却如幻影般倏然淡去,她的眼底重现光明,看着那浩瀚的剑气割开石台、割开墙壁、割开这黑暗的地下,割出了一道雪白的天光。

最后,剑气落在了少年的眉心。

那少年束着高高的马尾,下半张脸戴着面具,正手持弓箭,焦急地朝这里冲来。

季雪危。

织织瞳孔一缩。

她看着他脸上的面具迎着剑气轰然碎裂,满头乌发在身后散开,被剑气震得疯狂乱舞,他半跪在地,染血的唇角猩红刺目,茫然地睁大黑眸,望着她的眼神由担忧惊怒,变成了脆弱和绝望。

最后被剑光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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